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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回到办公室,宽大的座椅面前是整扇的落地窗。29层的电视大厦是如此的空阔,没有偶遇,没有交错,甚至连在必须碰面的场合里都再无交集,不落痕迹地淡出。

  柏铭涛以他穿透人心的敏锐,掐掉任何令我尴尬的可能。在我尚未知道如何定位、在我体内蔓延的那份的困窘烧到脸上来之前,他回避了。他就像一袭轻裘,温暖你却又不愿带给你任何负担,你可以忽视,任你忽社。

  “樊总。”

  我转过身来,《世纪家园》的制片马龙在门边轻叩。《世纪家园》近期的选题是——“书写传奇,近在咫尺”,采访的都是房地产领域的精锐,第一期采访对象是华创集团,排在第二期的采访对象是“伟业工程公司”。

  马龙在椅子上坐下,“樊总,我们在伟业工程公司耗了3天,今天总算等到了丁总,可是丁总不接受我们的采访,无论什么样的方式,他都予以拒绝。”

  一道道水帘从屋檐上落下来,透过这雨的帘幕望出去,街道显出几分凄凉。

  “樊总,以我多年的记者经验,采访伟业工程公司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再耗下去只会浪费时间,我建议更换采访对象,白驹园的戴总也很有新闻点,我跟他联系……”

  “樊总,樊总。”

  我看着马龙,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停下话语。他青白着一张脸,使劲来掰我的手,一根根指头被他大力拉开,我看见掌心被笔尖刺破,细细的血流过手腕,我完全没有知觉。

  “樊总,你这个,需要包扎,你……医生,我还是先去找药棉。”

  “等一下,马龙。”马龙一脸惊吓的表情,我用纸巾缠了一圈,戳得太深,血迅速染透了纸巾,我扯过外套,用袖子缠住,“我去看医生,你去工作,别惊动其他人。”

  当莫砾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坐在楼道的台阶上,手掌上的血渍已经干涸。

  莫砾隔着几米的距离看着我,我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那样的表情。

  他笑起来,笑容像蜡一般的光滑。

  “好,你和鞠惠还真是好姐妹,你方唱罢我登场,一出赶一出的。”

  他懒洋洋地拎起我,慵懒中带着一丝极不协调的冷冽,“好了,去医院吧,反正你很喜欢那里,我带你去折腾。”

  我窘得满脸通红,怎么也挣不开他的手,他拎着我活像拎着一袋行李似的,招摇过市,一派悠然。

  酒精擦过伤口,我痛得微微一颤。

  莫砾靠着我低低地耳语,那宠溺的神情和他的话语截然相反,“终于知道痛了吗?牛人,都可以拿笔尖往手心里戳了,这玩法挺别致。”

  “护士小姐,你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他压低的声线有一线喑哑,语气里透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温柔,小护士的脸都已经红得快要滴血了。

  “你看我女朋友这伤口光是用酒精消毒、擦点药这样处理,行吗?我真的很不放心,那笔尖很脏吧,会不会感染?”

  小护士垂首,声音低得像是要钻进地心里去了:“她的伤口这样处理应该没有关系了,但是你如果觉得那个笔尖很脏,不放心的话,就打个破伤风针吧。”

  莫砾伸手捂住我欲张开的口,“嘘,别怕,有我陪着你,一下就好了,比笔尖戳轻多了。”他的眼角微微挑起,优美唇开勾起的那道弧度让人恨不得一口咬下去,“麻烦你了,护士。”

  针尖从我手臂刺下去,我难以置信地看着莫砾,“你玩真的?”

  他眼微眯,唇上扬,“你的玩法不就是这样,想痛还不容易,我成全你。”

  针打完,莫砾又慢悠悠地开口了,“护士,我出了一趟差,我女朋友就瘦得像是裁剪过了的一样,你看看她是不是胃出了毛病,麻烦你帮我找下大夫开胃镜检查下。”我差点没被倒上来的口水呛死,我的眼睛瞪得比猫的还圆!

  莫砾的五官属于温和细致的那种,典型让女人动心的黄金单身汉类型,和“凌厉”历来靠不上边,可是此刻我才发觉这张笑脸,实在是太恐怖了。我捉住他的衣袖,眼对眼,我的眼睛里面布满了畏惧和惊恐。

  莫砾一把抽回袖子,笑容可掬地对我说:“吃饭,胃镜,葡萄糖?”

  我赶忙选择,使劲地点着头强调:“吃饭!”

  很快地我被拎进一家酒店,莫砾把我丢进酒店浴室,靠在门边的我声音微弱,“莫砾,我也是有公民权力的。”

  莫砾笑声很雅痞,“公民权力,敢问樊小姐指的是对一个心囚,自伤者?也许我们该咨询一下海岸那边的律师,会更具有专业性?”

  我一缩背脊,毫无底气地钻进浴室。

  洗澡出来,肯入餐厅,找到在角落里落座的莫砾,然后就看见把我折腾得奄奄一息媲美刽子手的他笑容优雅得体地对我举杯,而桌子上已摆满了食物。无言的要挟弥漫在四周。

  我一寒战,脑海里突现一句话,交友不慎绝对是人生中的一大恶梦。

  莫砾审视我全身,遗憾地发现我在复活当中。

  “涅槃重生,先要燃成灰烬,真是让人同情的过程。”他无限感慨。

  我努力地想要对在这句玩笑报之一笑,可惜眼中却没有欢愉,只有无奈黯然挥之不去。

  我埋起头开始吃这一桌子七七八八的东西,直到吃得我满脸的苦相,莫砾才叫人撤了下去。

  “鞠惠还好吗?”

  莫砾眼睛中的光芒沉了沉,他将酒尽数倒进了我的杯中,“你说呢,爱情故事大都大同小异,何况你们俩都是倾情演出,这场年度巨献精彩纷呈。”

  我的喉咙被堵,在几分钟的时间里我只能静静地看着他。我拿起酒杯,“醉了过后会容易得多对不对?”

  莫砾细长的手指划过酒杯,透出摄人的恬性感,“樊玲,这样的酒只能止渴,醉不了人的。”

  灼热的酒味在舌尖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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