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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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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语。 十天的对接,我简直怀疑这是不是对方折磨我的新招式,凌迟! 一个小细节龙腾的律师就能磨蹭一天,每天的进展几乎让我吐血三升,但是还得耐下性子来磨,对方是老大,不随着他的指挥棒跳舞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拿起开水瓶,对的,现代办公设施里会出现这个东西,当然是我特意买的。我揭开瓶盖,一股热气冒出,在索律师的眼镜上化成了雾气,索律师第18次拿出纸巾来擦拭。 尽管擦!我带了两瓶,这眼镜不会越擦越薄,但是绝对越擦越花。 “对不起,我失陪一下。”他起身,往洗手间方向再次前进。 1000度的近视,戴着一副不清晰的眼镜还能摸索出正确的方向,我满心崇拜之。 “砰!”踢翻垃圾桶了。 “樊小姐,我以一名律师的身份正告你,歧视眼镜人士也是要被控告的。”莫砾牙齿磨得嘎吱响,脸上的肌肉抖动。 “你不知道戴眼镜的男人有一标注语吗?外表很斯文,内心想吃人。” 莫砾夸张得差点没滑到桌子下面去。 “樊小姐,莫律师,今天我们先谈到这里,这个赔付能不能用资产相抵我有疑义,这需要宇总决断。”索律师去洗手间的速度和他的谈判速度成绝对反比。 我点点头,好个龙腾派来的律师,我沉声道:“索律师,我们已经谈了很久了,从何谓侵权的课题开始到今天你大力宣扬的诚信精神,你记忆力惊人,30页的长篇论述你可以倒背如流。但是你的所学显然无法解答你的疑惑,对赔偿金的算法有疑义,对赔偿支付的期限有意见,不能决断赔付金是否可以用资产相抵,你觉得这样磨有意思吗? “身为一名律师是可以充分运用自己的法律思维做出理性判断的,现在我们旭升公司提供的片子,购买合同和收视率都清清楚楚地放在这里,它是否为龙腾公司所需要,它是否能给龙腾公司带来可观的利润,你真的完全不清楚?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敷衍,你是一名律师,不是一个传话员,请你至少尊重一下自己的职业,一份个案委托而已,不需要把自己的职业操守都赔进去吧。” 我忍无可忍无法再忍,索律师脸皮再厚也禁不住微红。 “索律师,我们明天9点还在这间办公室等你,希望你能把所有的疑问向你的委托人问清楚。我的律师生涯里还从未以这样的进度来办理过案子,实在是浪费委托人的钱。”莫砾的话令索律师彻底无颜。 他临走时,我附送一句,“请转告宇总,我尊重一个人的骄傲,因为那至低限度是不会用卑鄙来降低自己的格调的。” 莫砾在索律师走后,托着下巴看着我,“你为什么不做律师?你不觉得你更适合这个职业吗?” “我父母倾向于我读法律,可我被‘无冕之王’这四个字给蒙晕了。”我起身走人。 “年少无知。”莫砾一句定语,“我送你回去吧。” “我坐大巴,我才熟悉这主要的交通工具,还得多练练身手。”我已经越来越适应战斗生涯了,马尾巴一扎紧,上车伸展运动特稳实。 “樊玲!”莫砾在身后喊。 我挥挥手,“明天见。” 我跳上大巴,我可不想坐他的车,万一被拷问鞠惠到哪里去了,有无通讯方式,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潜意识里觉得鞠惠是在躲避什么,那天夜店里的黑色人影让我悚然不安,多事之秋,还是不要联系的好。 再者我是去公司,这些日子成日里被这赔付账目给磨死,公司的事务都没有时间去管,我要是坐着莫砾的车去,被立伟看到,他心里头肯定是不会舒服的,非常时期,一个男人因低落而带点酸气是很正常的,而让他不舒服的事呢,我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樊总。”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小秦。”我下意识地看表,这个时间没有下班吧。小秦从人缝里挤过来,车子正在转弯,我伸手拉住她,“正巧了,我也要去公司。” 秦渝半天没张开嘴,竟似有些尴尬,我立刻反应过来了,“你辞职了是吗?小秦。” “没有,是丁总叫我走的。”小秦着急地说。 立伟炒了秦渝,公司里现今最适用的人才? “樊总,丁总挺难的,社区安了几个就安不进去了,那些物业公司不允许广告进入,之前安了的也说要先拿半年给他们社区宣传才可以上广告,怎么协调都没有办法,逼得丁总都差点动起手来了,最后还是没有解决。公司接不到业务,丁总不想我们耗在里面,就叫我们走了,樊总。” 车子一个急刹,我死死地抓住拉手,十根手指火辣辣地疼。 车靠站了,小秦赶着下车,“樊总,我到了,我的电话号码没有变,有什么事你叫我一声,我很喜欢我的工作。” 我的喉咙仿佛被硬物哽住,点点头。 车一下子下了好多人,我坐在靠窗边的位置上,这个位置太及时了,此时的我极为需要,脑子里一片空白,像是被人一刀给切断了似的。 “樊总。”小秦从窗外递进一张纸条,“我昨天在这里看见丁总了。” 我接过来,车子启动,我看着纸条,是一个地址。 宏华建筑工地。 “哎,小姐,你的手机响,接一下,小姐。”我从呆滞中回过神来,急忙按下接听键,却已经断掉了。 第四章 樊玲,你知道什么是绝望吗? 是当你的天堂塌陷后,你坠入地狱,却发现连地狱都消失了。 樊玲,如果我可以爱你少一点,如果在这世界上我们不是还有牵念,那么我老早就拉着你从这顶楼往下跳了,我们同归于尽! 雾气中,一种彻骨的、电钻般的极致痛楚从心脏处炸开,眼泪从身体里疾涌出来。 “樊玲,睁开眼睛看我,樊玲!樊玲!” 还差一点,死死拽着他的衣角,不放手,“立伟,不要走,立伟。” 死命地拽着,和那双有力的臂膀撕扯,不松手,嘶喊着,一声声地喊着他的名字。 “立伟,你忘记你当初的承诺了吗?立伟。”竭尽全身的力气,喉咙里都沁出血丝,“你答应过我的,你会买一辈子的烧鹅给我吃的。” “我已经连买烧鹅的钱都没有了。”他失去理智地大喊,一把甩开我。 “你知道我看着你看我在工地上开卡车的感觉吗?你知道我后来跟着你,看你一路哭到人才市场去应聘,被陈方李氏那老巫婆奚落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每天看着你笑着去上班,实际上知道你是在屈辱自己的自尊那是种什么感觉吗?樊玲,那是种活生生的凌迟,你知道那种把自己的心劈成两半是他妈的什么感觉吗?” “我不在乎,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一份工作,一份为生存而需要的工作而已,那并不是折辱,那没有超过我的极限,我们过过更难的时候。” “我在乎,因为在更难的时候我并没有获得过高高在上的感觉,从高处跌落,比一直身在底层更加难熬。看着那些根本没有才华根本没有资格的人嘲笑我,等着那些以前根本不屑于去理睬的人任意地支使我,你知道我为什么宁愿选择到工地上去工作吗?因为我没有办法在熟悉的环境里面对那些轻蔑的目光。 “樊玲,人在没有选择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忠贞,是不需要太放在心上的。现在我有高敏,我选择她,放弃你,因为我要荣华富贵,我不要和你一起贫辱到死!我不想这样活着,你知道吗?我不要你了,我不要你了,樊玲。你以前的潇洒呢?你从来都从容面对失败的那种气魄呢?你拿得起放得下的,你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一支支的毒箭刺入灵魂,那拔不出来也按不进去的绝望穿透肢体,泪珠一颗颗由眼眶滑下脸庞,啜泣到没有声音,“失去你不是失败,是绝望,立伟,我可以输掉全世界,唯独你,我输不起你,立伟,我输不起。”无法停止的战栗,抓住他的指尖,拽着他,一松手就是生离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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