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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人都有“梦中情人”,灵犀和他梦想中的女人几乎不可思议地别无二致。

  走过世界很多地方,经历过很多生死攸关的事,看过无数人,他看她,像看一杯清水一样,她的心机和外貌格外和谐统一,现在这个社会,见不到这么干净透明、没有烟火味的女人了,头脑单纯,却丰富,美丽自然,却不张扬。她是如此特别的女子,让他心里生出无限爱怜。

  更可贵的是,音容笑貌是模糊的神往,但心灵的沟通就像两条渠水放开了闸门汇集到了一起,欢快地一起奔流,确定无疑,这欢快的汇集和奔流就是——“共鸣”。现在,他每天起床后的第一感觉就是,内心长久以来的空洞洞突然充盈了。

  更让他感慨的是,他们是通过复杂的网络认识的,她竟然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对她说的一切,事实上,对她,他的确没有说过一句谎言。而他也觉得她从未对他说过一句谎言。正因为如此,他决定,今后,他也永远不会欺骗她。

  她还那么崇拜他,她总是把他想象得那么好,让他觉得,自己应该那么好,就是那么好。她的崇拜,使他前所未有的自信。她像一个钻石,不断开掘着他潜在的智慧、能量。

  结果是,他变了。他自己也发现了这种巨变。他本是个惜字如金的人,在单位,是因为工作需要,在家里,他不想说话。而对灵犀,他却变得这么能言善道,幽默风趣,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因为这些变化,他的精神面貌和工作也随之发生了变化,笑容多了,工作效率更高了,做起事来更有魄力也更顺畅了。

  不知哪位名人说过:“美好的女性引领人不断上升。”

  不仅这些,改变的还有——爱的能力。

  和妻子夏寒从一开始的妥协到争吵,从争吵到冷战,从冷战到冷漠,他以为,他已经失去了爱这种能力了。如果说还有爱,那就是对亲人的爱,而不是男女之间的爱。他常想,毕竟在一起十几年了,对她好点儿吧,可是做不到。

  而现在,他感觉到汹涌的潮水正浸漫着他,让他变得柔软,敏感而又激奋。出于男人的本能,他要对灵犀好,他愿意对灵犀好,而且知道怎样对灵犀好。

  他变了,最敏感的自然是夏寒。

  他常常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发呆,不像以前那样,在家不是看体育节目,看大片,就是上网,再就是睡觉。

  而且,他常常在别的不应该发呆的时候发呆。他履行着丈夫应该履行的义务,但夏寒说,他的心根本不在这儿,甚至比以前离她更远了!

  他们两年前就分床了。

  他们作息时间不同,左边早睡早起,夏寒相反。左边打呼噜,夏寒睡觉最听不得噪音,见不得灯光。这些在以前都不成问题,可现在不行。夏寒让他睡书房,左边就去睡书房。在家里,左边什么事都能忍,喜怒哀乐轻易不表现在脸上,夏寒心里有一点疙瘩就要爆发。每次,都是夏寒先挑起“战争”。

  夏寒问左边:“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爱过。”

  “现在呢,现在不爱了?对吧?”

  左边沉默了。他不忍心承认。为了女儿,日子总要过下去的。况且,她也是无辜的。没有谁对谁错,错的是结婚后,他们才都发现他们是两类人,处理任何事的出发点和归宿点永远背道而驰,日复一日的矛盾将原有的温情磨跞得支离破碎。

  昨晚,从她娘家吃饭回来,还没上车,她就忍不住了:“你什么意思,一到我家就跟个木头人似的。”

  “没有啊,我不是一直在吃吃喝喝说说笑笑的吗?”

  “我哥敬你酒,你不喝,你知道我哥哥姐姐怎么说,你本事越长,越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怎么可能呢?已经喝了不少了,我不是还要开车吗?”

  “借口,纯粹是借口。”

  “好好的又怎么了?你爸妈送我们时不是挺高兴的吗?”

  “什么好好的?那是强颜欢笑,当人家是傻子呢!”

  “……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你是无所谓呀,不要说他们不高兴,我不高兴又能怎么样?这日子没法过了!”

  “好好好,以后你提醒我点儿。”他想息事宁人。

  “以后?以前说过多少次了,哪次你让他们高兴了?”

  说起以前,左边是觉得没法过了。他正常的言行举止,从来都不入他们家人的眼。从知道夏寒和左边谈恋爱起,夏寒父母就撂下话了,说左边父母虽然和他们是老同学,但毕竟是大院的,肯定瞧不起他们胡同人家。

  一开始,左边试图改变自己,谦虚谨慎,陪笑陪喝,尽量让他们觉得,女儿不顾家人反对嫁给他,是值得的。他本喜欢尽可能自然地活着,但为了她,他愿意改变自己。但累死累活装了几年,他们的心里对他已经有了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他再怎么也改变不了,他干脆不装了。

  经过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他觉得老辈人的话还是有道理,男婚女嫁,应该门当户对,为人处世方式方法容易沟通,否则,相处太难。

  自从遇到灵犀,他觉得又呼吸到纯粹自然的空气,他什么都不用装,不累。

  一想到灵犀,左边对坐在副驾驶位子上暗自垂泪的妻子涌起深深的内疚。他承认,他从来都做不成一个虚伪的人,他对一个女人好的同时,无法对另一个女人好。可是,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把她当作一个亲人,也应该对她好一点。

  左边微微倾过身,伸出右手,轻轻拍了拍夏寒的手:“是我不好,别生气了,啊。”

  夏寒却一把甩开左边的手,尖叫道:“停车!停!”随之突然拉开了车门。

  一个紧急刹车,左边的右额砰地撞上了后视镜。幸好车速不快,两人都系着安全带。

  左边忍住痛,见她好好的,才定下心,摸着额头问:“你要干吗?”

  “用不着你管。”话没说完,夏寒跳下车顾自走了。

  又会是一夜不归。又会是一次又一次去求她回家,又会是岳母带着哭腔和愤怒的指责伴随着岳父的叹气。无论谁对谁错,无论事情大小,回家后,左边都要放下自尊,一次又一次主动跟她说话,认错,有时两天,有时四五天后她才会开口跟他说话。

  累,烦。

  结婚第一天起,就是这样,没有任何原则性问题,永远只是蝴蝶的翅膀,却扇起太平洋上的风暴,刮得他最后一点儿柔情也不剩。

  他突然觉得一点儿也不内疚了。

  会议要开整整一周。酒会后,当地的几位老朋友打电话邀他去KTV,他谢绝了。无论做什么事,他都心不在焉,宁愿一个人呆着,免得扫了大家的兴。

  打开电脑,输入密码,屏幕显示了灵犀第一次发给他的那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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