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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六

  姜云松到科塔核能中心的第四周,收到一封信。

  他拆开看是一张请柬。原来妮戈兰·海茨要结婚了,邀请他参加婚礼。举行婚礼的地点,在姜云松不认识的乡村。当天妮戈兰又打来电话,告诉他怎样乘火车去那里。她说,她哥哥夏利和她嫂子,会到火车站接他。

  婚礼在周末举行。那天过午,姜云松乘火车来到法国中部,卢瓦尔河中游离奥尔良不远的一个叫吉昂(Gien)的小镇。

  他下车时,妮戈兰的哥嫂夏利·海茨夫妇在站台上等着他。

  相互贴脸问候之后,夏利告诉姜云松,妮戈兰在她丈夫的老家举行婚礼,离这里还有三十公里左右。

  姜云松坐上他们的小汽车,即刻向那个小乡镇开去。

  路途中夏利的太太告诉姜云松,妮戈兰的丈夫是巴黎计算机学校的教师。选择到他父母这里来举行婚礼,是希望能在更加传统的氛围中度过这一生最难忘的时刻。尽管社会已经很现代化了,人们还是更愿意以传统的方式来举行那些人生的重大仪式。

  路上,姜云松看到不断出现大片的树林,景色非常秀丽。

  妮戈兰的哥哥是巴黎一家保险公司的职员,为人敦厚言语不多,只是闷头开车。他的太太介绍一路风光。她指着丛丛树林说,这一带是野兽出没的地区,野猪、狐狸、獾、野兔都有,是打猎的好地方。

  妮戈兰的嫂子身材瘦高,尖尖的鼻子,一头金发。白种女人,少女成熟得早,一过三十岁就比东方女人要老得快。她却跟多数巴黎女人一样,虽然生过一个孩子,依然保持着花都妇女的妩媚。

  她告诉姜云松,她正在跟一位画家学油画。

  姜云松听了非常高兴:“太好了!我也喜欢画画。”

  “你也画油画?”

  “不,我画中国的水墨画。”

  她也很兴奋:“我喜欢中国的水墨画。奇妙极了!几笔就画出神态。”

  姜云松说:“我也喜欢西方的油画。只是在中国学油画条件不容易,没有机会学。你看卢浮宫的油画,那泪珠的亮光,薄纱的飘渺,肌肤的质感,实在太传神了。”

  见姜云松说得那么在行,她更加兴奋起来:“你如果学油画,一定会成为有名的画家!”

  妮戈兰的公婆,住在离一个小乡镇不远的村子里。路边的草场上,三五成群黑斑白皮的乳牛静静地吃草,几只母鸡在草丛间觅食,公鸡站在木栏上打鸣。

  低矮古旧的农舍,房前屋后还种着青菜,跟中国偏远的乡村没多大差别。后来他才看出,屋内的装饰和摆设,比中国农村讲究多了。

  他们到达时,院子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估计都是些男女双方的亲朋好友。男人们一律深色西装,衬衫领子硬挺,紧绷着皮肤粗糙的脖子。女人们穿着色彩鲜艳,做工精致的连衣裙。妇女们浓装艳抹,香水底下散发着汗味,长年家务的油烟味。年轻的姑娘脸色绯红身躯圆润,涌动着青春活力。

  人们正在互相贴脸问候。夏利夫妇和姜云松进来时,他们也不管认识不认识,一律把脸贴了上来。只是看到姜云松是个黄种人,他们略为迟疑一下,有的跟他贴脸,有的跟他握手。

  姜云松感觉那些男人的脸靠上来,脸皮被他们的胡子扎得麻疼,也不知他们的妻子们如何忍受得了。即使那些太太们,皮肤发糙,远没吴丽萍那么细腻。

  妮戈兰已经看见他们。她穿着婚纱,描了眉毛,涂着淡淡的口红,胸口双肩露出的皮肤白里透红,加上丰满的体态,显得雍容华贵。

  她提着裙子的下摆,兴奋地跑了过来,穿着高跟鞋跑得很费力。姜云松赶紧迎了过去。她跟他贴过脸,兴奋道:“云松,我有多高兴!你能来参加婚礼。”

  她拉过身后的一个小伙子,对姜云松说:“他叫让-克罗德。”按照同学的习惯,她只说她丈夫的名儿。

  她转脸向让-克罗德说:“我的中国同学,叫云松。”

  让-克罗德热情地拥抱姜云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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