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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见他了,非常高兴,立即朝他跑过来。看来,她好像就在等着他。

  她跑到跟前,钻进他的雨伞底下,把身子靠到他胸前说:“太可怕了!”

  他问:“你没碰到过地震吗?”

  她摇摇头:“在法国没有地震。”那神气,好像地震是亚洲特产似的。

  姜云松摸了摸她淋湿的头发,说:“你打这把伞朝教学大楼走去,我一会儿就去找你。”

  姜云松从宿舍拿来一大块塑料布和绳子,在教学楼旁边的核桃树下搭了一个棚子,又从教室里搬出几张椅子来,在树林里筑了一个临时庇护所。

  到了晚上,他们坐在朦胧的路灯光影下说话,棚顶上淅淅沥沥落着雨点。

  夜深了,姜云松把几张椅子拼在一起,对她说:“玛丽琳娜,你就在椅子上睡吧。”

  “你不睡?”她疑惑地看着她。

  “我过一会儿睡。”

  经过一天的疲劳加上惊吓,她已经很累了。倒在椅子上没多久,就沉沉进入梦乡。

  姜云松把一件工作服给她盖上,自己在旁边坐着。

  他不能睡,男女有别,对外国姑娘更要谨慎。

  看着她熟睡的神态,他想起了上大学时跟吴丽萍南下串联坐火车的情景,不由地用手摸她的棕色长发,细的跟蚕丝一样。那模样儿,跟格姆皮埃尼城堡的贵妇人名画《Madame Rimski-Korsakov》几乎一模一样。

  他听她说过,她是法国贵族的后代。看这长相,一点儿不假。

  尽管两人的距离这么贴近,异种人的气味让他仍然保持警醒状态。听同学讲,白种人爱喝牛奶,身上有很大的气味,怪怪的。谁能想到,漂亮的白人姑娘也一样……

  农耕传统的汉族人,以大豆酱油佐餐长大,乳制品被天然视为异味,把人种气味差异,归结到饮食习惯不同。长期与外界隔离的中国人,对白种人本来就生分,这气味把人的情绪更加放大了。“异类人”的观念,拉开了他对她的距离,就像牛跟马儿不搭界的劲儿。

  临近寒假,玛丽琳娜告诉姜云松,她下学期要转到复旦大学念书去了。

  姜云松第二天进城,到王府井新华书店,买了几本机电专业的书和科技字典给她,让她以后可以继续自学下去。

  玛丽琳娜要把她的袖珍录音机给他,姜云松说:“我不能收那么贵重的礼物。”

  玛丽琳娜说:“我收下你的书,你也应当接受我的东西!”

  姜云松说:“你就给我一支你用的笔吧。”

  后来,她用信封装着一枝笔交给姜云松。姜云松回宿舍打开看,是一支崭新的金笔。为了表明是用过的,她灌上了墨水。

  玛丽琳娜临走前的晚上,已经快九点了,外边下着雪。她到姜云松的宿舍来,对他说:“可以跟我到外边去散步吗?”

  他们一起在操场的跑道上走着,谈话时断时续,任凭飞雪无声地落在脸上。

  玛丽琳娜穿着中国式的蓝布面棉大衣,高鼻子冻得通红。这种中西混杂的装束,让他觉得又滑稽又感动。

  她看着姜云松的脸,有些动情地说:“我现在知道,在中国也有对我们很好的人。”

  姜云松听了,便说:“你在中国将会碰到许多对你友好的人。”

  他觉得玛丽琳娜的家庭出身,不同的民族文化理念,使她对中国仍有一些偏见。一个白人姑娘在中国社会中不容易。他有些担心,就关照她往后在中国生活要注意的事情。

  不知不觉谈到接近半夜,他说:“该回宿舍了。”

  玛丽琳娜转脸看着他:“可以吻你吗?”

  姜云松没想到她会提这样的要求,跟外国姑娘亲吻要让人看见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心里有些犹豫。玛丽琳娜立即抱着他的脖颈,在他的两颊上亲了起来。

  白人姑娘吻过的脸颊,长时间留下异样的感觉,几天后都未能消失。

  这时文化革命刚结束,“里通外国”的罪名,让人还心有余悸。外国人比“外星人”还要惹事生非,人们对与外国人联系有所顾忌。尽管她把自己在巴黎的住址给他了,他却没有给她留下通讯地址。他离开语言学院之后,两人就失去了联系。谁能想到只有几年,外边会发生那么大的变化。

  玛丽琳娜在中国完成学习,凭她熟练掌握的科技汉语,在法国克尔卓工业集团驻北京代表处,找到她理想的工作,在北京待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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