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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六


  第27章 幸福和快乐是结局

  1

  灯光渐渐地缩小了,钨丝颤巍巍的,光从发黑的灯泡里憋出来,有三两只苍蝇嗡嗡地飞。

  “啪,啪,啪”,怪异的声音,像是怕打破这夜的清寂,又像是孱弱的人偶尔讲了句突兀的话。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睡不着觉,几次爬起来,推开窗户,我把半截身子探到窗外,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良久,我嗅了嗅鼻子,百无聊赖地在屋子里头走上一圈。刚才亲见一只老鼠倏地从门口闯过,现在除了夜半的虫鸣,就是老鼠的“唧唧”声了。不知怎的,胃里胀气得激烈,也许是白天见了太多的怪现状,有了太多的语噎,只好张着大嘴,尽量笑得憨实一些,才喝了太多的风吧。突然间,灯光狠命地眨了眨眼,一下子灭掉了。微茫的一点红光,留在断开的一截钨丝头上,也渐渐隐去了。我只好默坐在这完全的黑暗里,不想睡,也不能做别的,胃胀得更厉害了。

  窗外还漆黑一片,现在大概三点了吧。我推开门,走到小区院子。凌乱的院里亭亭着两株无花果树,小院前面水池的水甘甜而清冽,微微皱起的波纹重叠着藏蓝和亮黄的光影。

  星斗密而亮地聚拢在蓝得水灵的天幕上,从小到大,一直被朦胧的东西吸引,甚至看到了太多浮尘掩仰下的月光也不觉得那其实是一种病态。直到此刻,我才看到了如此清明的星空,所有的星此起彼伏地眨着眼睛。朦胧的东西给了我梦幻,清楚的东西却给了我震撼。天色由藏蓝渐成水蓝。隐约间似乎有几颗星星缀在树梢,显得它很近,又显得树很高。树梢上一窝沙燕不时地扑棱着翅膀。屋内,安妮昨天买来的一袋苹果还倚在墙根上,落上了薄薄一层雾水。

  再次醒来时,我从床上睁开眼,呆呆地望向窗外,只看见那棵高大的松树,似乎一夜间苍老了许多。不知怎么竟想起林妹妹的柳絮词来:“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恰是春天的素描。皮诺说过:“这样的天气,最适合做一件事情——就是呆在被窝里睡觉。”此君乃一“觉主”,他的话想必代表某些人的意见。

  这样的好天气,浩浩长风,我却只想读书。最好是夜里,没有人,泡上一杯香郁的茶,最好是读一卷三国,三顾茅庐,大耳朵的刘备在卧龙岗上邂逅了孔明的老泰山黄承彦,此公恰恰吟到这一句:“骑驴过小桥,独叹梅花瘦。”这样的天气,没有漫天白雪,没有小桥流水,我也不愿意做黄承彦,甚至不是诸葛孔明,我只想在这场好意的阴谋里,做一朵梅花,在枝头瘦着。

  在从水房到宿舍的路上,有一株银杏,长在我们必经的路旁,树冠恰好高过一间平房的房顶。秋天的傍晚,叶子落在瓦片上,我打水回来,四下里静阒无人,眼睛里有金黄的叶子和黑色的瓦片,像是一帧画家蓄谋已久的画。于是想:如果有相机,该有多好。相机当然是没有的,手里的只有千篇一律的暖水瓶。我就只能让这画随着冬天的临近而消失了。现在,冬天过去了,春天到来了,这株银杏摇落了一树繁华,也跟着时间消瘦了。

  我在这个以其格外柔和的灯光而著称的宿舍里想着这些事情,淡然微笑着。即将毕业了,四年来,种种悲伤、种种不如意保卫着我,几乎是要跟别人怄气似的。后来我在电话里跟响柠说,人生岂能尽如人意,但求凡事无愧于心。皮诺说他要去支教,沈文婷说她要去留学,我说,这个城市我是待定了,疯了的广州,所有人都热衷于做着白日梦背井离乡,我不过是其间微不足道的一员罢了,在这里,我吃了那么多的苦,千疮百孔,我生气了,我决定继续留在这里,继续奋斗,用我十年光阴打造一番成绩,即使一路上遍体鳞伤,即使伤口愈来愈深,梦想却会愈来愈辉煌,斗志却会愈来愈欢腾。

  我撩起一把冷水浇在脸上,醒了醒神,向外边的早餐店走去。

  2

  乏味的春天,一眼望去,心里心外却空空如也。我吃着馄饨,一边看路边的街景,有一瞬间,我几乎是埋下头,大口大口吃着。汤汁的热气像雾遮住了我的眼睛,使我觉得自己快要哭了,然而没有。我只是平静地吃着,平静地凝视我的世界。

  昨天跟安妮说,我的感情纯白而饱满,我会静静地牵着她的手,凝视着湛蓝湛蓝的天,看着我们恋爱、欢腾、跃动,看着我们一天天成长,看着光阴怎样腐蚀我们的面容,活到老,玩到老,爱到老,等到我们终于老了,笑里有了皱纹,背也稍稍驼了,我还会背着她走过爱河——

  嘴巴咬着碗沿,我傻傻地往嘴里塞进一个馄饨,一边微笑着,不管怎样,日子还是继续前进。在这个初春的季节,我最希望的是,泡起一杯热茶,不思故人,不望星辰,飞鸟去陪伴树木,从不造访我的窗台。

  2006年的春天,我在J大的校道独自行走,周围尽是寒风萧瑟,草木摇落。我即将告别这里了,心中忍不住有些不舍之情。

  “苏昱!”突然有个熟悉而久远的声音唤住了我。

  我怔了片刻,随即转过身看去——

  郭鑫一袭青衫地站在不远处,旁边还有一个两三岁的男孩子……

  3

  三年的概念也许很长也许很短也许根本就没有答案,但对响柠而言,三年的概念却是出奇的长,每个下雨的夜,她都莫名的孤独,莫名的悲伤。

  那天我打了电话给她:“阿姐,你周末有空吗?我们到肯德基见面吧,我有些事情找你!”响柠事后跟我说,我一直都是让她难以搞懂的弟弟,我的电话来得突然,挂了电话后,她实在不明白我约她在肯德基这种幼稚的地方见面究竟所为何事。

  赴约时恰是雨天,街上的行人纷纷打伞遮蔽自己的灵魂,竭力避开风雨的世界。

  肯德基里边,我习惯性地靠窗而坐,身边坐着一个小男孩,表情天真地舔着圣代,巧克力左一撇右一划地粘在嘴边,幸好我的年龄还撑不到可以拥有这么一个孩子,否则周围的人肯定会给我投来异样的目光——因为男人们总会把他们的小孩弄得像流浪猫一般可怜。

  响柠落坐后我身边的孩子叫她“阿姨”,声音清甜而且纯真。我点了两份可乐,边喝边询问响柠的近况,响柠还是和以前那样,表情淡淡的,语气缓缓的,单薄的眼镜背后是忧蓝的故事。

  孩子突然抬头叫起“响柠阿姨”,眼神清澈,响柠愣住了,她似乎想起了从前,想起了郭鑫的“山伟岸,水单纯”,时隔三年,但她的心仍会为“郭鑫”这两个字紧紧地痛。

  我摸了摸孩子的头,轻声说:“云天,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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