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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阿伟抽着烟有点像毒瘾大发的吸毒者,他把全部思维都倾注在袅袅青烟之中了。男悟从厨房揩着湿手走过来,看阿伟那蔫乎的样子觉得好笑,不像往日来了之后就意气风发口若悬河地高谈阔论了。前天男悟意外地从家里发现了那封信后,就断定阿伟家里必然有一场战争,他的日子比不得从前那么好过了。男悟说你怎么舍得星期天来我家过?阿伟说你不欢迎?男悟抿嘴笑道,欢迎是欢迎,可不欢迎你这若有所思的样子,像哲学家似的。阿伟问他什么意思,男悟说没什么意思。阿伟煞有介事地说,昨晚我熬夜了,气色不好。男悟更正道,是昨晚没睡着,而不是熬夜了。男悟又说,男人是不能有钱的,有了钱就惹是生非,阿伟说他不是惹是生非的人,男悟说,你别谦虚,其实很可以了,男人嘛,还是那种平庸的最好,安全可靠,有钱有名的男人,问题就接二连三地出来了。

  男悟问刘亚琴是不是这样,刘亚琴说,我不知道,没尝试过。男悟说,以后你找丈夫,姐给你参谋,可千万别找阿伟这种人。阿伟不满地瞪了男悟一眼,身子往沙发上一靠,说,我怎么了?不就是有个情人么?有什么了不起,要怪,也只怪你们女人,男人的问题都出在女人身上。你男悟可别嘴硬,要是男人后面不跟一群女人才怪。男悟兴灾乐祸地道,谁叫你那么花,花过头了就乐极生悲。阿伟挥挥手道,算了算了,你别笑话我了,女人总得有人去爱吧,我一个人同时承担几个男人的义务,总是替别的男人干份外的事情,这也不能不算对社会的贡献。

  刘亚琴扭过去拍拍阿伟:阿伟,你可别再炫耀了,否则我要吐啦。你这种男人不千刀万剐就算上帝优惠你了。你还不满足吗?其实阿伟这阵心里美滋滋的高兴,他喜欢女人们用女人去调笑他,他觉得男人为女人出点问题乃至差错,没有什么不好的,他故作生气地说:你们都攻击我,我不说话了行不行?再说,我可要自杀啦。肖平从里面探出头来,笑嘻嘻地说,你们继续说呀,反正我把你们说的话写进小说了。

  这天肖平家里的几个人都很兴奋,就因为阿伟在这里,就因为阿伟出了事。男悟是唯恐天下不乱,大肆谴责阿伟的不法行为。她希望阿伟跟向红梅打一架,那将是很精彩的事情,她说她好长时间没看过人家打架了,蛮想的。阿伟说你想看打架很简单,你再这样说我就可以打你了,男悟说那也行,你打我肖平就要打你,我就可以当旁观者了。刘亚琴说那样就报案去,大家美美笑了一回。

  向红梅是在星期一的中午被骗回家的,那天日头很毒,满眼都是白煞煞的,水泥制品的房屋,被烤得青烟直冒,向红梅足不出户地在娘家帮忙做杂活,肖平和阿伟要了辆出租开了去,阿伟在车上,肖平下车把向红梅叫出来说我找你有事,上车谈谈。向红梅给娘打了个招呼就上车了。门一关车就呼呼地跑得很远。向红梅见阿伟在里面,就不说话,脸板得又青又平,嚷着让我下车,出租车司机颇熟,说对不起,是他付的车费,我得听他的。他指的是阿伟。肖平说,这有点像人贩子和绑架案,连哄带骗,向红梅看着肖平傻笑的样子,把眼睛瞪得很圆,恨不得从他身上割块肉下来。到家下车后,肖平又去接孩子,向红梅说声别忘了书包和衣服就和阿伟上了楼。儿子回家后阿伟就把他领到自己房间让他睡去,用心良苦地不让他看到隔壁的战争。

  向红梅开始烧水,主要是肖平在这里没水喝,然后坐在客厅里用高度蔑视的目光看着阿伟。无言是最大的轻蔑。向红梅沉默无语,肖平跟阿伟使个眼色,阿伟就在红梅对面蹲下去,说你无论怎么处置都可以,我给你下跪了。就砰地跪下去,阿伟穿着短裤,膝盖碰着地板砖的声音有些沉闷,肖平想笑但又忍住了。向红梅还是不看阿伟,眼睛好像盯在她与阿伟之间的空白地带发愣,阿伟觉得她没发现自己跪下了,又说,你不说话,我就不起来。又凑过脸去,你打我吧,向红梅就蔑视了他一眼,伸出右手,刷地一耳光打在他脸上,这耳光沉重不温柔,阿伟差点一个前倾栽倒,向红梅缩回手就看自己的巴掌,怀疑是不是把手打坏了,阿伟一个前倾之后又迅速恢复原有的跪姿,一副虔诚的请求惩罚的样子叫人感动,向红梅把脸一捂自己哭了,阿伟这才起来拿毛巾给她擦眼泪,向红梅不擦,把毛巾扔在地上。

  等她骂毕哭毕,阿伟就向她解释小玲及其孩子的事。他讲小玲是怎样出现的,孩子是怎样出现的,小玲从小没有了父母极其可怜,向红梅把眼泪拖得多长鼻涕吊得多长脖子伸得多长声音拖得多长地说:我不听我不听我一万个不听一亿个不听。向红梅就随着最后一个听字歪倒在床上了。阿伟看出来这是气疯了的表现,小时候他这样气过他妈,半天喊不答应。向红梅许久才缓过气来,朦胧中一看阿伟在旁边像遇见恶魔一样拔腿要跑,被肖平一把抓住了,她在抽泣中发出一阵阵愤怒的咆哮,一把又把肖平抱住了,伤心断肠地说,他阿伟没良心没良心,良心让狗吃了。肖平怀疑她抱错了人,把她推开坐在床上,劝她千万冷静,她就软弱无力地瘫软在床上了,裙子一角被掀开肖平给她往下挪挪,遮住上部不雅处。她胸部的剧烈起伏颇像席梦思床垫被弹起来又压下去。肖平对阿伟说,她不能再受刺激,已接近疯颠的临界线了,记住,冷静是最大的胜利。肖平要走,阿伟不让,说你走了我就没法了。

  为了防止莫测事态的发生,肖平不得已在外面住了一夜,第二天他把刘亚琴叫去了,她是女人也是知情人,劝起向红梅来就方便些,他本来是想叫男悟的,男悟说我要上班,没时间管你们那些剩饭烂豆腐的事,这叫咎由自取自作自受,也是你的前车之鉴。肖平在电话中嚷起来,你不来就是了,说这么多干吗。刘亚琴一来,向红梅就觉得有了申冤叫屈的对象,拉住她的手就呜呜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数落阿伟的长不是短不是,盐咸醋酸地没个完结,刘亚琴就站在她的立场上咬牙切齿地攻击阿伟。阿伟见两个女人团结一致就跟肖平出来到客厅,让她们两人数落咒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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