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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


  哟,这么大的事他应该给我打个电话吧,再说也应该让秘书来拿,您身为他的夫人来拿文件,不太妥当吧?赵宗平怀疑地看着李璐。

  李璐神情有点惊慌,但她很快镇静了情绪说:我来替孙副市长拿材料的确出乎常理,但也在情理之中,试想想,没有他的吩咐,我敢来找局长要材料吗?孙鹏跃这个人一向讨厌夫人参政,他的工作我是从不过问的,可今天情况特殊,他马上要去机场,秘书跟他一块走,他就临时抓了我的差,不信你就打电话问吧。

  李璐来了个下马威,他相信赵宗平不敢当面打这个电话,那就等于不信任她,他总不该当面羞人吧。

  赵宗平果然一笑说:真要是孙副市长派你来的,我还用打电话问吗?

  就是,你总应该相信我吧。李璐进一步强调说。

  赵宗平开始在桌子上找八角楼的材料,其实材料在李璐到来之前他就找出来了,他故意放慢了速度,他还是有点不放心,孙副市长怎么可能派自己的夫人到城建局取一份公务材料呢?再十万火急也应该公对公吧。会不会李璐从中搞鬼?赵宗平想到叶奕雄对开发八角楼的贪婪,想到他们之间为此而进行的交往,他的心里忽然不踏实起来。还是要问问孙副市长吧,一旦出了什么差错,他赵宗平可担当不起。

  赵宗平想着,就把桌上有关八角楼的材料又塞回了另外一堆材料里,然后他左右看看说:八角楼的材料我早就准备好了,本来是想送给孙副市长批阅的,他很忙,我总是见不到他。怎么突然找不见那材料了?我放在哪里了?随后跟李璐笑了一下道:你在这儿等着,我看看是否放在办公室了。

  赵宗平快步出门,他穿过走廊,进了卫生间,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孙副市长的号码,他想还是要问一下,是真是假自己心里好有个数。手机传递给他的信息是本人不在服务区。赵宗平又往他的办公室打电话,半天没人接,他只好打到政府办公室,值班秘书说:孙副市长正准备去机场,你打他手机吧。

  赵宗平不想再打了,孙副市长马上出差是真的,李璐没说假话,那么他是不是让李璐来拿八角楼的材料,这就需要问询了,但眼下又问不到结果……赵宗平转身往回走,不知道是把材料给李璐还是不给李璐。

  他刚走到门口,就听李璐急火火地说:找到没有?孙副市长马上要去机场了。

  赵宗平摸着脑袋说:办公室也没有这份材料,我再找找,看是塞到哪里了吧。说着又在桌上的那堆材料里翻了起来,一会儿佯装惊喜地说:找到了,在这里,两份呢,一份是开发八角楼的,一份是作为历史文物保护八角楼的,你都带给孙副市长吧,我在上面写了意见。

  李璐如获至宝,一下子把材料抱在怀里说:我赶快回去让他看,他看好了我再送回来。未等赵宗平答话,李璐就转身飞奔出门。

  赵宗平望着她的背影仍感到蹊跷和不放心,便想给叶奕雄打个电话,试试他的口气,可拿起电话,他又把电话挂了,他能跟叶奕雄说什么呢?问他是否买通了孙副市长?赵宗平内心猛地感到一阵紧张,如果叶奕雄真把孙副市长买通了,八角楼作为历史文物的地位也就保不住了,那么前一阵子媒体有关八角楼二战期间做过慰安馆的报道等于前功尽弃了,而那个在城建会议期间对自己大加赞赏的女记者郭婧又会怎样看自己呢?

  赵宗平轻轻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好像第一次感到官场的身不由己以及做人的难度。

  B

  送走李曼姝,我没有立刻到报社上班,而是在家里安静地整理李曼姝的材料,我要把她东北之行的一路讲述都整理出来,拿给总编的时候,让他大吃一惊。

  奇怪的是总编再也没有打电话找我,起初我并没有这种意识,后来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我觉得本城方方面面的人士对李曼姝的事情开始淡化起来,媒体的特点就是这样,一阵风,风刮过后,烟消云散,哪怕天大的事情,也会在社会喧闹的生活中被人们渐渐淡忘。

  可八角楼不应该是这样,李曼姝更不应该是这样,在人们淡忘的记忆中不可把历史当儿戏,特别是二战的历史。

  在整理李曼姝的材料时,我经常伏案落泪,有一种记录不下去的感觉,战争对人性的摧残是出乎常人意料的,人类如果想放弃战争,珍视永久的和平,就必须保留一批二战期间的文物以提醒人类,因为历史往往会出现惊人的重复和相似。而人类又是一种容易忘却的高级动物,物换星移,时过境迁,痛便会被喜悦所取代。

  我连夜作战,几天几夜足不出户,饿了就吃方便面,困了就打个盹,房间里只听见我的键盘声,经过一周多的时间,我终于把李曼姝的讲述整理完成了,用打字机打出一摞厚厚的稿子,像完成一件光荣的任务似的准备拿给总编看,我企盼着这个时候总编能给我打个电话,我会毫不保留地向他报出成绩。可我没有接到任何人的电话,我像一个被遗忘的女人,在自己的角落里吟着自恋的歌曲。尽管如此,当我准备去报社上班的时候,还是把自己打扮了一番,穿上旗袍,让我的身材在古典的韵味中大放异彩。

  数日不见的报社仍如往日一样地忙碌,人们出出进进,车辆往来穿梭,谁也没有发现谁到来,谁也不会注意谁离开,报社的形象就是忙碌,为新闻忙碌,为效益忙碌。

  到了我的办公区,人们的眼睛就开始在我的身上扫来扫去了,但我发现人们看我的目光很异样,也不像往常那样热情地打招呼,而是躲闪着我,不肯停下来跟我交谈几句,好像我惹了什么祸,大家都怕沾上边一样。

  我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感觉很不自在,于是就拿着手中的材料奔向总编室。人们的眼神和态度使我有点心慌,我能感觉着什么,但具体是什么,自己暂时又拿不准。

  总编正在接电话,好像没注意我进来,我悄悄坐在沙发上,等他接完电话。只听总编说:这事已经搞得我们报社损失惨重了,你还想怎么样?对方不知又说了什么,总编抬高声音说:我们报社保证不再参与此事,已经开会研究过了。说罢,总编挂了电话,呆呆愣神。

  我只好主动跟总编打招呼,我如果不主动打招呼,总编都难以发现我。

  总编,李曼姝的材料全部搞好了。我把厚厚的材料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总编这才注意到我,并看着我发愣。

  我只好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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