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时尚阅读 > 七年之痒 | 上页 下页 |
九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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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海东把车上的音箱调到最大音量,一遍一遍播放着那首烂熟于心的《再回首》,“曾经在幽幽暗暗反反复复中追问,才知道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是最真”,这首忧郁伤感的歌曲被放大了分贝,就像放大了的悲伤让魏海东感觉喉头发紧、眼睛发涩,他只好瞪大了眼睛看着前方。 再回首恍然如梦,这是怎样沉醉不醒的一梦呢?是不是从林菲第一次用暧昧的眼神看着他,他的心就开始蠢蠢欲动了?然后晓荷所做的一切都有了标本有了依据,他就再也忍受不了她的指责和唠叨? 其实当林菲柔软的身体靠近他的时候,他有过挣扎、有过抗拒,可是这种抗拒很快被心理的失衡冲垮,他顺从了自己身体的欲望,魏海东想起晓荷曾经的笑脸和从前一家三口快乐的时光,心中升起尖锐的疼痛。 以后该怎么办呢?再也没有人关心他的饥和寒,再也没有人在他晚归的夜里为他亮一盏灯,他的生命就像废弃的铁路一样没有期待和寄托,还有孩子,生命中永远不可分割的血脉,他本来打算在离婚的问题上绝对不会放弃孩子的抚养权的,可是看到晓荷眼里涌出的泪花、想起她在养育孩子的过程中的艰辛他就没法硬下心肠来和她争夺孩子的抚养权。 现在魏海东一想到孩子会随着晓荷嫁入豪门,对着另一个男人叫爸爸,他的心就忍不住撕裂般地疼痛,魏海东闭了闭眼,不能再想。 五十一 车在路上缓缓滑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驶到外环路,魏海东看到路边正好有一家酒吧,他不想回到办公室面对一屋子的寂寞,于是猛打方向盘转了个弯,把车在酒吧前的空地上停下来,径自走进酒吧。 这是魏海东第一次进酒吧,作为一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年轻人,他的概念里一直觉得酒吧是鱼龙混杂的地方,并且消费很高,所以每次公司要放松的时候那些年轻人都要求到酒吧,他坚决不同意,对他们说到酒吧有什么好,消费高、环境乱,还不如找个好点的饭店好好吃一顿,于是公司的年轻小伙子一直叫他“老顽固”。 林菲骨子里崇尚刺激,和她在一起后,她几次要求到酒吧里玩,可是都被他拒绝了,这也是他们之间无法调和的矛盾。 酒吧并没有魏海东想象中的嘈杂,因为不是周末,酒吧反而有点冷清,只有几对穿着时尚的情侣在昏暗的灯光下相对而坐、喁喁私语,反而这里的灯光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音乐正贴合他的心意,于是他拣了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坐下来,装作熟悉地对服务生要了一杯龙舌兰酒,因为他听公司的年轻人说去酒吧不品龙舌兰,就别说去过酒吧。 酒很快送了上来,魏海东尝了一口,因为酒中加了柠檬,一股清新、酸涩、辛辣的感觉一下冲进他的口腔,随之在胃里蔓延,魏海东皱了一下眉头,泪水慢慢涌出眼眶。 生活为什么是这样一条不归路呢?他曾经有过美好的憧憬和向往,在那个闭塞的山村他为了梦想在煤油灯下度过一个个苦读之夜,但是那时的苦也是甜蜜的,因为有梦想的支撑,走出大山后他像浮萍一样飘在这个城市,也曾经有过彷徨和迷茫,甚至怀疑自己选择这条路是一种错误,是晓荷和孩子带给他希望和温暖,让他在这个浮华城市有一个家。 魏海东承认很多时候他被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着,但那种压力现在来看是幸福的压力,现在没有了压力,也就没有了动力,事业的进步并不能给他带来丝毫的快乐,他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不知飘向何方。 魏海东忽然发现他现在最害怕的就是这样的反思,他的上一辈人活在没有理想的重复中,一年最大的喜悦就是多收了三五斗,他的迷茫他们永远不懂,他的下一辈将会怎样生活他完全无法想象,但是他知道他们永远不会按照他的愿望去生活。 魏海东知道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理解他,林菲曾经是他生命中的过客,但她一直生活在我的爱情我做主的个性当中,并没有真正走进他的生命,或许这个世界上唯一理解他的只有晓荷,可是他们已经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从酒吧出来已经午夜,深夜的大街上,路灯寂寞地发出昏黄的光,一辆辆满载的大货车轰隆隆地迎面驶来,魏海东知道这些货车零点以后才能进市区,他看着这些庞然大物默默地想:如果没有考上大学,他或许会和村里的无数个伙伴一样到大城市打工,会在半夜的时候睡眼惺松地起来装卸货物,每天最大的快乐就是蘸着唾液数自己用力气换来的钞票,梦想着过年回家老婆端上肥厚的大肉片子,夜里不用调情、不用浪漫,只是把积攒一年的欲望发泄在老婆身上,那样的生活会不会比现在的痛彻心扉要好一些? 魏海东紧紧握着方向盘,眼睛看着前方,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这山看着那山高,人生永远处在得陇望蜀的矛盾当中,但是生活是一条直线,他既然选择了就没有回头路,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想什么都是自寻烦恼。 魏海东忽然觉得奇怪,他今晚怎么感慨这么多,如果不是晓荷,他或许永远不会如此深刻地反思自己的人生,一晚上的反思抵得过半生的思考,由此看来人的成长和成熟,有时候是一瞬间或者一件事上,也由此可见晓荷对于他是多么重要,只是一切都太晚了。 龙舌兰酒的酒力果然名不虚传,魏海东只喝了一杯,当时觉得没什么,可是酒劲上来之后才感觉头重脚轻,现在他坐在车上觉得轻飘飘的。 他的酒量其实不错,本不至于如此,可能是思绪太多的原因吧,这样也好,回到公司估计躺到沙发上就能睡着,不用再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了,魏海东想到这里腾出一只手揉揉太阳穴,前面穿过一条马路就到公司了,他已经看到了公司灰色的办公楼。 就在这时,一辆满载货物的大货车像喝醉了酒似的穿过马路中间的分割线,径直向魏海东的车冲过来,等魏海东揉完太阳穴看到像疯牛一样冲过来的庞然大物,急忙猛打方向盘希望能躲开这场灾难,但是已经太晚了,尽管货车上正在磕睡的司机猛然醒来使劲踩刹车,大货车在路上划出长长地一道刹车线,但货车还是出于惯性往前猛冲,随着砰地一声巨响,货车斜着撞在魏海东的车上。 随着两车剧烈地相撞,魏海东的头重重地撞在挡风玻璃上,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车窗上的玻璃像礼花一样洒落到他的身上,他感到腿上传来一阵剧痛,想要动弹一下身子摆脱那种疼痛,但是挣扎了一下却感觉一动也不能动,腿像刀割一样疼,他知道自己的腿被卡住了。 魏海东抬起头正要喊救命,却看到货车的司机和押车的老板很快从高大的斯太尔车上跳下来,他们没有直奔魏海东的小车,而是围着自己的斯太尔货车转了一圈,斯太尔车因为车身高,没有太大的故障,于是他们经过短暂而低沉的商量之后,两个人很快爬上斯太尔,倒车、转弯,斯太尔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完了。魏海东绝望地想,或许这是命中注定的劫难,他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也许是老天在惩罚他吧。 也好,反正现在一无所有,就这样死了也了无牵挂,世上最难过的是后悔,或许死能让他的心里好受一些,魏海东靠在车座上忍受着巨大的疼痛,他感觉身体的血液在很快的流失,他甚至能够感觉到那种汩汩的、温热的感觉。 魏海东感觉很累,身体虚弱地如同飘在空中的羽毛,他看着外面寂静的夜空,此时,晓荷和天天可能正沉睡在梦乡里吧,晓荷是个好母亲,她一定能够保护儿子不让他受到伤害,只是不知在以后漫长的日子里,他们会不会想起他? 魏海东的眼前渐渐模糊,他使劲瞪大眼睛,依希看到晓荷牵着天天的手正在向他走来,天天稚气的脸庞依然,晓荷恬静的笑容恍如昨日,他看着他们,仿佛从来没有说过离别,也终于不用说再见,他对着晓荷抱歉地微微一笑,慢慢闭上眼睛。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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