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底线(20)_王为

二十

　　章京的脸色都有点变了，"马哥，您不会是在赖账吧？这不坑我嘛！"

　　"账我不会赖。不过，最近你也没闲着啊！"马泥端起酒杯，从杯沿上眯起眼睛盯着章京，"据我所知，你已经派了不下十人去西北抓货源。其实，货源并不难找，关键是你转了一圈侃不下来价，所以你才着急找我，是不是？你找我，实际上是想让我在货源组织上给你把价格降下来，然后你再从降下来的这一块利润里分给我一块儿，对不对？"

　　章京脸一红，干笑着端起酒杯与马泥碰了一下。马泥并不吃菜而是抽烟，他认为酒喝到这个程度应该是甜的："章京我告诉你，你我应当是幸运的。因为羊绒是个非常特殊的行业。说它特殊是因为：一，资源产地相对集中，而且被几家大企业相对控制了起来，别人很难插进来；二，质量检验风险太大，原绒收购全凭人工，没有长期的经验积累和忠诚、清廉的员工队伍不行；三，国际羊绒市场风云变幻，难以把握，产品价值又太高，需要强大的资金实力和市场运作能力。这些因素决定了加入这个行当的人数不多，所以这个圈子不大。圈子里的人也在竭力维护着既得利益。进入这个圈子是要有条件，也要付出代价的。你缴了多少门槛费？"

　　"我不是有您吗？"章京讪笑着说，心里有些不以为然。算上在"中国畜产"的经历，他在羊绒这个高利润、高风险的行业也有些年头了，尽管对这个行业里的千般诡秘、万般险恶没有一一历经尝试，但能力和运气使他在这惊涛骇浪的黑海里一直没有翻过船。

　　"你还别不服气，在这个圈子里，我的一句话你知道能值多少钱吗？"马泥看透了他的心思，一口喝干了杯中酒，将杯子倒扣在桌上，表示再不喝了。章京知道他的毛病，这就表示今天的晚饭到此结束了。马泥是吃过饭不喝酒，喝过酒不吃饭。凡是有这习惯的不是酒鬼就是"高量"，马泥属于后者。羊绒行业就是喝酒的行业。因为原绒产地都在少数民族牧区，牧民们嗜酒如命。尤其是西蒙地区--当地盛行一种烈性白酒，号称"懵倒驴"，64度。用蒙古人的木碗喝，一碗一两半，一气喝三碗。更要命的是没有下酒菜，端上一锅清水炖羊肉，先给贵客割三条肥腻的羊尾巴献上，而且要你囫囵吞下……你喝得大醉，那是真朋友！羊绒的价格--好说！所以想在这个行业混，没有一个坚韧的"酒精胃"，连边儿也沾不上。马泥的酒量是牧民们给灌出来的，章京的酒量是马泥给灌出来的。但是今天这场酒章京心里很清楚：自己不敢多喝，也不能让马泥敞开喝。他必须尽快逼着马泥表态，什么时候给他供货！

　　"如果以吨为单位的话，至少这个数。"马泥竖起一个手指。章京估计那是指10万元。于是他不说话，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马泥将面前的一瓶牙签一支支取出来，又一支支将它们折断。"生意看起来就是买与卖的交易，实际上的内涵却是人情关系。培养人情关系就像养花一样，你得经常浇水、施肥,注意气温变化……总之你得付出。所以人情关系就是个人资本，但它的储存又具有社会公开性和表面无价值性。按中国人的价值观念，求个人情比较容易说得出口。但在今天来看，时代已经进入了抢钱阶段，从实质意义上说，求人情和求人借钱是一个道理。"

　　章京只好心领神会地点头。心里已经开始骂街。

　　"你能接受的心理价位是多少？"马泥开始"出牌"。

　　"75万。"章京毫不犹豫地说。

　　"一吨赚的不少于20万，还不算退税。你丫够黑的！"马泥借用了一句北京话。

　　"二六一十二，1200万毛利，扣除税收，您最少净得1000万。也够肥的。"

　　马泥没有接他的话茬，从怀里往出掏"牌"--一张名片。"你出的价能不能拿下我不敢说，货我已经帮你号下了，剩下的你自己去谈。注意，这也是我们西山的驻外企业，和我们西山畜产有协作关系。在我上任之前，他从我们库里提走了200吨上等货。这位沙经理这几天应该也在北京。"

　　章京如释重负地接过名片，压抑着内心的兴奋仔细端详着。

　　马泥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葫芦状的小瓶子，从中倒出几粒黑色的药丸，分给章京几粒，剩下的倒进自己嘴里。

　　章京疑惑地问这是什么？马泥神秘地告诉他：这是一种名叫"西蒙瑙"的蒙药，专事醒酒。喝过量后吃进此药，一小时后还可以继续战斗。

　　"那你得多给我点，"章京将药丸咽了下去，说："晚上喝完酒后还能保持战斗状态。要不然给小姐的钱都白花了。"

　　"操！我说的战斗和你的战斗是两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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