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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菊美说,你不用装看上去也很土,也许你是来到这个地方心里不平衡吧。

  孟浩然想说老子家阔的时候,你狗日的还不知在哪儿讨饭吃哩。但他没说出口。他想今天他不是来跟她吵架的,他是来跟她解决问题的。碍于最后一次,孟浩然没有什么过激的言行。他想,两人相识一场也是缘份。

  孟浩然说我们结束吧。菊美说我也是这个意思。好合好散,我们去二楼的日本餐馆吧,朋友一场,临别吃个饭也好象有了交待。孟浩然就跟她到了日式包厢。

  包厢里挂着古代仕女画,很肥美的唐朝仕女。两个着和服的女侍应生跪着上菜斟酒。酒是日本清酒,菜也是说不上名来的日本菜。吃生鱼片抹芥末,孟浩然呛得眼泪都出来了。菊美说,你还是缺少锻炼,以后多吃吃就习惯了。

  菊美酒量好,孟浩然架不住她一杯又一杯地劝,就喝多了。后来,孟浩然稀里糊涂跟菊美去了一间铺陈豪华的房间。菊美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孟浩然晕头晕脑地没听清她说什么。菊美说我先去洗澡,你随后。

  孟浩然一把拉住菊美说:“今天来我只想告诉你,我们终止这种关系,其余什么也不做。”

  菊美一甩胳膊,想甩开孟浩然。

  孟浩然用力抓住她。

  她看出孟浩然不是在开玩笑,终于火了,她指着孟浩然的鼻子说:“好了,你不要太把自己当个东西。”

  孟浩然自尊心的承受力已经超过了极限。孟浩然伸出手,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菊美嘿嘿地冷笑起来,她甩了一下她长长的秀发。孟浩然最喜欢也是最讨厌的就是菊美的头发,孟浩然一直在想我老婆如果有这么一头长发该多好。可是老婆每次把头发留得短短的,她说短的好,洗头发方便,也精神。菊美再次指着孟浩然的鼻子说:“分手很容易,赔偿我的损失费五万,”她继续冷笑,“其实,你连五千也拿不出来。”

  孟浩然上去抓住菊美的头发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菊美对他的凶神恶煞的神情并不紧张,她一脚踹在孟浩然的膝盖上,迫使他松了手。她脸上再次出现了那种蔑视的神情:“我已经和你老婆谈过两次了,你老婆居然不相信你在外面胡搞。”

  孟浩然几乎发疯了,说:“不可能的。我老婆从没有对我谈起,连起码的怀疑都没有。”

  菊美嘿嘿的冷笑转为放浪的大笑:“你老婆是天下最傻的女人,如果你老婆相信了我的话,她还能保持沉默?”

  孟浩然相信菊美的话了。女人有时很难琢磨,他不知道怎样结束这种游戏。

  菊美再次甩了一下她那秀美靓丽的长发,说:“我真的不需要你负责任,但是必须和我保持这种关系。”

  当菊美准备靠近孟浩然的时候,他抓住她的双肩往后狠命地一推。说实话,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用过如此的力气,他看上去英俊魁梧,但从没有与人发生过争执,进一步的说从来没有杀过人。可是,菊美的脑袋靠在床头柜边没有了反应,鲜血正从她的头上流下来。他看见那鲜红的血缓缓地流下,顺着菊美的脸如一条毛毛虫一样粘贴着墙壁往下滑。

  孟浩然迅速地穿过铺着厚厚地毯的走廊来到电梯间,乘电梯出来后他找了一个公用电话,拨打了酒店大堂总服务台。

  今天晚上,孟浩然彻底地失眠了。他打开床灯,端详着老婆,她闭着双眼,睡得很安详。她嘴角总是露出一丝微笑,她一张娃娃脸白静细腻,焕发着女人特有的青春朝气。他清楚他对老婆的无比热爱,结婚时他们的生活如此艰难,连像样的酒席也没摆一桌,像样的衣服也没给她买一身,她从不埋怨,从不后悔,从没有提起过他们生活的窘迫,她好像和许多女人一样,心安理得地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并没有对生活有过高的要求。老婆在商场里卖服装,可她身上的衣服永远是落在潮流后面的。他们两个人挣的钱全部存在银行里,准备买房子用。夫妻俩在投资方面的观点一致,把钱存在银行里最安全,像炒股什么的,孟浩然觉得那东西就和买彩票一样,让一个人紧张兮兮地等那么一点虚无缥缈的希望不值得,放在银行里什么人也别想把它骗走。

  后来天上掉下个大馅饼,苏婕用20万买了他们的老房子,他们又住上了新商品房,亮堂堂的,有厨房,有卫生间,老婆心满意足,他也心满意足。他和老婆还是一分一厘算计着不敢乱花,儿子上幼儿园读小学中学和大学,要花多少钱啊,他们怎么敢不抠着用呢?他们都是工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下岗了,他们只能过苦日子。这也是命。可去年苏婕又把老房子还给了他们,这间老房子现在可值钱了,因为要开世遗大会,苏州市据说投了100多个亿,其中有一部分就投在平江路古城保护区这一块。

  这一块的地价窜到天上去了,寸土寸金,老房子比新房子值钱多了。他跟老婆提起卖房子的事还有点后悔呢,可卖都卖了,难道还能收回来吗?他们可不是那种刁蛮的人。谁想苏婕又把房子还给他们了。这房子现在100万出手都有人抢,可他们不会出手的,他们要把这房子留给儿子。他现在有两套房子,有儿子,还有一个无比体贴他爱他的老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可是,他怎样向她说明今天晚上所发生的故事呢?

  天刚刚亮,当警察出现在门口时,他问两个警察:“她是什么时候死的?”

  一个精瘦的警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说:“菊美没死。如果她死了,谁向我们报案,她现在在医院里躺着,脑袋很清醒,她控告你对她施加暴力。”

  他的老婆刚刚洗完脸,她很安静地听完他和警察的对话。然后看着他,面部平静得很。

  他诚惶诚恐,不知所措。

  他看着老婆脱口而出:“说实话,我是爱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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