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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觉察到苏念衾的态度,魏昊只好将原本压在心底的话收起来,客套了几句以后转身告辞。走了几步他又实在忍不住,回过头来说:“苏先生,这几年无焉过得很不好。不知道您是否知道。”

  他怎么会不知道。

  所有的,他都知道。

  那天,她从医院负气离开。他顿时懊恼难当,可是正值医院传来消息说找到了和他父亲相匹配的肝脏,会马上从那边送过来,立刻就要手术。

  手术进行了十多个小时,等他缓过劲儿来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桑无焉了。

  手机她不接。

  他回家找她,去她和程茵的住处找她,甚至去了电台找她,任何她能出现的地方他都想过,也让余小璐陪他找了很多遍。他害怕自己一不留神,就和桑无焉错过,又担心父亲病情在手术后恶化。半夜下来都数不清楚跑了多少地方。

  快到天亮,仍然没找到。

  余小璐对他有点失去耐性了,“念衾——无焉又不是小孩子了,她在这里呆了四年,不会走丢的。她是生你的气存心不想见你,躲着你。你光着急有什么用。你现在知道后悔了,那当时为什么又要把她气走?”

  他站在桑无焉的楼下,半天没说话。医院那边又来电话,说情况有些异常,催着苏念衾回去。

  等他天亮了,又来的时候,走在门口就遇见桑无焉。

  她问他说:“这世界上是余微澜来得重要,还是我?”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苏念衾顿然怔忪。他知道她昨天看到他和余微澜的亲昵动作,他心里慌乱的不知所措,不敢对着她的视线,只得故意反问她:“你觉得问这种蠢问题有意思么?”

  没想到接下去换来的却是她更为决绝的一句话。那一刻,他几乎忘记呼吸。终于——他们还是走到这一步了么?

  苏念衾站在车前,对着魏昊的质问许久没答出一句话来,站了半天后都忘记再对魏昊说点什么,就默默地回到车上。

  他后来才得知,那一夜桑无焉的父亲去世了。之后,他不敢,也没有权利出现在桑无焉的世界里。他是个瞎子,一个只会伤害人的瞎子。

  他没有能力给她幸福。

  可是他又是这么惦记她,三年中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没有一天不在回忆他们的过去。这种思念随着日光的推移日益加剧,他甚至不确定是不是有一天这些情绪会累计到将他压得崩溃。

  而桑无焉却像真的忘记了他一样。

  所以有时候他又忍不住恨她。他那么刻骨铭心地记着这一切,她怎么可以就说忘就忘,还装着若无其事地样子去相亲,去结婚,甚至于没心没肺地对他说:“苏念衾,你看起来过得不错。”

  真是狗屁!

  在回去的路上,小秦发现苏念衾靠在半寐着眼睛,心情不是那么好。

  开车的小周也察觉气氛有些沉闷,于是说:“苏先生,听点音乐么?”

  苏念衾摆摆手。

  “周师,你们这儿有什么电台啊?”小秦问。

  小周是分公司替苏念衾临时准备的司机,B城本地人。

  小周瞄了一眼时间说:“这个时段有个谈话节目还不错,我老听。”说着就打开广播搜那个台。

  突然,他听到一个令人怀念的声音通过无线电波在车内响起:“那么请导播接进我们今天的第二个电话。”是桑无焉的声音。

  司机找话题说:“这个主持人有时候说话真可爱。”

  苏念衾坐直身体,将手抬起来,对司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路上全神贯注地将节目听到最后,一字不落。

  桑无焉下班回到家,躺在沙发上,盯着表盘发呆。突然又摸出手袋里的打火机。

  这是那天苏念衾扔在那里的,款式最简洁的磨沙藏青色打火机。

  两件东西放在一起。这是苏念衾唯一留给她的回忆,一个是硬抢的,一个是他忘记拿后自己捡的。她与苏念衾在一起半年,他没有送过她任何东西。

  书上说,女人是物质的。

  其实不是物质,而是从那里可以看到男人的心。他一点也不在乎她。

  她第一次见他抽烟,以前的苏念衾是一个远离一切不良嗜好,甚至都不熬夜的人。因为失去了眼睛,所以他格外爱惜健康。如今见他娴熟地点着烟,周围烟雾缭绕,自己竟然是那么心痛。

  他完全是在糟蹋自己。

  想完又看了看那块表,自己竟然戴了个非常值钱的玩意很久,还时常把它忘在洗手间。

  “这么贵的东西,等哪天我们吃不起饭了,就拿去当掉换钱。”程茵从屋子里出来说。

  “我怎么会跟你这么个市侩的女人住在一起。”桑无焉感叹。

  “有什么办法呢,谁叫你你老跟着我,好象缺了我你就活不下去了一样。”程茵吹气感慨。

  “我是不是应该拿去还给他?”

  “那多好,你又可以正大光明地见他一次。”程茵调侃道。

  桑无焉不语。

  “无焉,你还爱他?”程茵问。

  “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还捡人家扔的打火机做什么?”程茵一阵见血。

  “我……”桑无焉辞穷。

  “无焉,”程茵看着她,“这么多年了,你找着比他更合你心意的人了么?”

  “只是没有遇到吧,没准儿马上就出现。”桑无焉淡淡说。

  第十章

  10-1

  第二天,李露露在医院趁着黄河去缴费便拉着桑无焉的手说:“一直没告诉你,我和黄河准备下半年结婚。我想当个美丽的新娘子,所以才决定去做手术的。”

  “看来你的爱情智商也不是很高。”

  “至少比你高。”李露露鄙视她。

  “什么手术都有风险,而且黄河说做完以后还要两三天不能拆绷带什么也看不见,万一以后又有遗症怎么办?”桑无焉仍旧不赞同。

  “不会有风险的,这种小手术就跟拔牙似的。”

  “拔牙也有拔死人的。”桑无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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