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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桑无焉坐在回家的公交上,愣愣地望着玻璃外的街道。她回忆起过年在福利院和她聊天的那位姓张的阿姨。

  张阿姨说:被遗弃的孩子,很多是女婴,也有些是生理上有缺陷的。有的是父母觉得孩子有缺陷,农村人感觉不祥,也怕遭乡亲笑话。有的是家里根本没有经济能力将这样的孩子养活,总觉得是种负担,即便是长大成人了,还是家里的负担,一辈子都是累赘。

  想到这里,桑无焉心中微酸,倏地就哭了。

  她默默地、安静地,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流了泪。车上的乘客有上有下,她的脸朝着窗外,没有人注意。

  4-3

  晚上,桑无焉躺在床上一个人做减肥操。今天是周三.周四周五,苏念衾都没有课,不会来学校。下次见到又该下个星期去了。

  桑无焉停下动作,望着天花板开始发怔。

  好不容易熬过四天,星期一,桑无焉到学校却得知苏念衾这几天请了假,不来上课。

  桑无焉装作无意地问了问比较八卦的小王老师:“那我们班的盲文课怎么办?”

  “开会时说,看苏老师的,要是耽误得久大概就只有另外请老师了。”

  “什么事啊?”

  “不知道。”小王耸耸肩。

  桑无焉咬了咬笔杆,但愿他是不是故意在躲她。

  结果,苏念衾第二天准时出现,并且面对她也毫无异常,桑无焉才知道她高估了自己对苏念衾的影响力。

  A城气候很湿润,夸张地说,雨会从头年秋天一直下到第二年初春,所以桑无焉经常在包里放着一把折叠伞。

  桑无焉临时接到电话要回A大填毕业信息表,没到第四节课就走了。走到门口正巧看到苏念衾在等车,他也没课了,比桑无焉早出来好几分钟,明显车子还没到。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说它大,倒又不大;说它小,但是也能淋湿衣服。苏念衾和许多男人一样,常年爱不带伞,能省就省,现在正好遇到下雨。

  他站在人行道的树荫下,还是有那么一部分雨滴从叶缝中漏下来,落到他的肩上,衣服已经湿了一小片。

  桑无焉走到旁边,举起伞,分了一般空间给他。

  他察觉,转身。

  “是我。”她说。

  “没关系,雨不大。”他温婉地拒绝。

  “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继续磨厚脸皮。

  于是,两人就这么站在女贞树下,撑着伞。他不怎么爱说话,她一个人也聊不起来,索性也闭嘴,免得再惹人讨厌。

  桑无焉也学着闭起眼睛。然后,她听见雨滴落到伞上叮叮咚咚的,偶尔还有车道上汽车飞驰而过的声音。

  他就是这么体会生活的?她想。

  还有……她突然就嗅到一阵花的香味。她睁眼一抬头,发现在女贞树的绿叶的遮掩下,它那细碎的花竟然开了。

  A城路边人行道上总是种很多女贞树,大概因为气候的原因,这里的女贞比其他地方开花得早,而且花期很长。

  细小的白花会开满整个街道,一到雨天,那香味夹在湿润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新。

  原来不知不觉之间,春天已经来了。

  “呀,女贞都开花了。”桑无焉感叹。

  “女贞?”苏念衾问,“以前有人跟我说,这种树是冬青。”

  “女贞和冬青不一样。”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她将伞交给苏念衾,仰头绕着树走了一圈,终于找到一株最矮的枝桠,随即跳起摘了一片叶子。

  女贞树因为这种震动,倏地一下,积累在叶子上的雨水如数掉了下来,砸到苏念衾的伞面噼噼啪啪,自然也湿了桑无焉一身。

  桑无焉抹了抹,额头的雨水,走回伞下。她牵起苏念衾的右手,说:“最简单的就是叶子不一样,你摸摸。”

  她指引着他的食指去摸树叶的边缘,“这个是光滑的。冬青的叶子边上是锯齿形的。”

  “那天的芦荟也是锯齿形的。”

  “对。”桑无焉点头,对着眼前这个好学的孩子咪咪笑。

  不一会儿,来接苏念衾的那辆沃尔沃已经停在路边。

  在回去的路上,余小璐瞅了苏念衾两三眼,终于忍不住问:“你一直捏着片叶子做什么?”

  “没什么。”苏念衾淡淡回答,然后打开车窗松开手。

  女贞树的树叶,随风飞了出去。

  心理学看起来热,可惜找工作很难。

  家里知道桑无焉上线无望,开始让她不找工作直接回家,复习半年继续考研。

  桑妈妈说:“四年前让你去了那么远地方念书,这下毕了业无论如何你也得回来,大不了来考你爸那学校,回来请人给你复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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