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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我听见启凡说:“您好,我们无意来打扰您,我是依云的弟弟,我叫安启凡,这是我女朋友七月。”

  启凡的话音刚落,“白发魔女”突然一把抓住了安依云的头发,又踢又打,顷刻间变成了一个魔鬼,她发疯地喊着:“你怎么可以把他们招惹来?你不知道我这么多年受的委屈吗?我为了你忍辱偷生,没想到你被那个小贱人养了二十几年全变了,你是不是想我早点死……”

  安依云在她疯狂的打骂下,哭着哀求:“我没有,我没有……”

  还没等我们从惊愕中缓过神,一个老头子从我们身后冲了出来:“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白发魔女”一见到他就松开了安依云,一把抓住他,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嘴里还在喊着:“他们来了!他们要把我弄死,胡伯,你快带我走!快!”说完又撕扯自己的头发,爆发出一句,“带我走啊!他们会杀了我的!”

  然后,她两眼一翻,瘫在了老头子的怀里,老头子搂着她使劲地摇:“方萍,方萍!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

  与此同时,我听见安依云泣不成声地迸发出一声:“妈——”

  我在胡伯那里听到了一个不完整,但是却让我震惊的故事,那就是安依云的身世。

  我终于明白了安依云为什么会在一夜之间突然不说话的原因,也就是在那个晚上,她爷爷在临死的那一刻告诉了她一个隐藏了二十六年的秘密。她不敢相信,她的亲生母亲正住在那间荒废的精神病院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而她更不敢相信,造成这一切的凶手居然是她口口声声喊了二十六年的妈妈!她在那一刻完全崩溃了,于是她沉默,用这种无声的方式抵制身边爱她的每一个人。

  无法接受这个突变的莫过于启凡了,从精神病院出来以后,他就一句话也没说,把摩托车开得飞快,我不敢吵他,坐在车后面紧紧搂住他的腰,耳边是风呼啸的声音。我突然想到了温可原那晚的车祸,我的心里掠过一阵惊悸,我说:“启凡,你能不能慢一点儿?我害怕。”

  他没理我,反而加大了油门,我感觉脸都要被风吹变形了,我叫起来:“慢点!我肚子里有你的孩子!”

  车速马上减了下来,他把车停在路边,走下去,蹲下身子,把脸埋进手心里。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蹲下去抚摸着他的头发,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他松开手,眼睛通红:“我该怎么办,七月?我该怎么办?”

  说完,他就将我揽进怀里:“我妈妈……真的都是她干的吗?她一直那么那么疼爱依云,这都是假的吗?要我怎么相信?七月,你告诉我,我要怎么相信胡伯说的那些事?我好乱,我从来都没有这么乱过。”

  “启凡,你别想那么多,别折磨自己,我知道你心里的感受,事情不是还没弄清楚吗?胡伯也只是说了一部分,也许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样,说不定这中间有什么误会呢,都过去二十六年了,对不对?”

  他沉吟了片刻:“七月,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吗?”

  “好。”

  “那我先送你回家。”

  他是该一个人静一静,这样的情况下,我没有任何办法能够帮到他。

  启凡把我送到家刚走,就有人敲门,我拉开门来,看见了那个送邮件的男人,堆着一脸的职业微笑。不知为何,我觉得他今天的笑容很假,似乎隐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从他手里接过单子,漫不经心地看着,我想起罗天说这些邮件不是通过邮局快递的,我的心不禁怦怦直跳起来,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要送这些邮件给我?还是别人指使他送的?

  他见我迟迟没有在单子上签字,便疑惑地问:“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有。”我慢吞吞地签了字,一边思索着对策,在他刚准备下楼时,我叫住了他,“那个……请你等一等,好吗?”

  他转过身来,看了看我手里的邮件:“是不想收邮件吗?”

  我笑着说:“哦,不是的,我想……跟你谈谈,可以吗?”

  “跟我?有什么事吗?”他的神情突然警觉起来,我把他的警觉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说:“是这样的,我在写一篇小说,里面的一个主人公的职业是邮递员,我想,这个问题请教你最合适不过了。每次都是你给我送邮件,咱们也算是认识了,对吗?”

  听我这么一说,他收起了那份警觉,但脸上仍有为难之意:“这个……”

  “放心吧,我不会占用你很长时间的。”

  他想了想,终于答应了,不过他说现在没时间,等他下班后再跟我联系,结果我一直等到快八点,他始终没给我打电话,我换好衣服出去吃饭,吃完饭他仍是没消息,我一边散步一边暗自纳闷,难道被他发现了我在撒谎?

  路过一间婚纱影楼的时候我停下来,玻璃窗上是一张放大的结婚照,穿着白色婚纱的女子美得像个仙子,男人在她耳边轻言细语。

  手机在响,显示温可原的号码,我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又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婚纱照,默默地按了挂机键,再次关机。

  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感觉到自己累了,该回去了。可是就在我转身的那一刹那,我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霓虹闪烁的街头,一个男人正在东张西望地寻找着什么,他的头上还缠着纱布。我连连后退,转身就跑,但他已经发现了我。

  “七月——”

  他疯了一样地追上来,一把扣住了我的胳膊,再一使劲,我整个人就贴在了他的怀里,他紧紧地搂住我,脸贴在我的额头上,他的脸滚烫,烫疼了我的心脏。他一定是从医院跑出来的,他还在发烧。

  “七月,我终于找到你了,是你吗?七月,真的是你吗?”

  “是……是我。”

  他抱紧了我,那样用力,像要把我揉碎一样:“七月,你是从哪里来的?你要把我折磨成什么样子你才甘心?”

  泪水涌出了眼眶,我哽咽着:“你疯了,可原。”

  “是的,我疯了,疯得这么不可救药,你能救我吗,七月?”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从医院逃跑?你还没好,你烧得这么厉害。”

  他松开我,捧住我泪痕遍布的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是你先骗了我,你答应我不跑开的,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我真的怕自己在找你的时候就这样死去了……”

  我伸出一只手轻按住他的嘴,喉咙哽塞着:“别,别说死去的话。”

  他忽然把袖子卷起来,把手伸到我的唇边,急急地、恳求地说:“咬我一口。”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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