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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夏夕颜有些意外,因为听说话的声音那是个男人,显然不是郑太。随即她又猜想那人可能是郑太的手下,不过她觉得那声音很熟悉,好像是个她认识的人。正在她苦思冥想那个声音在哪里听到过时,只听到身边的郑墨寒说:“那你究竟想拍到什么?我很想知道。”

  男人听到郑墨寒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然后慢慢地回过身来,这时他的脸离夏夕颜只有几十厘米,夏夕颜大惊失色,完全不敢相信她所看到的事情。

  男人也有些吃惊,不过他比夏夕颜恢复的迅速,他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沉稳地说:“夕颜,你怎么会发现的?”

  夏夕颜依然处于这个意外带给她的思维混乱中,机械地叫了声:“姨夫。”

  这下连郑墨寒都大感意外,用不确定的口气重复了一遍:“姨夫?”

  “没错,她一直叫我姨夫,叫了很多年,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其实我不是她的姨夫。”骆群已经完全恢复了常态,说是常态,却和夏夕颜一直熟悉的骆群迥然不同,面前的骆群不再是那个随和亲切的长辈,他目光凌厉,透着刺骨的寒冷,似乎他面对的是仇人,曾经夺走他最珍贵的东西。

  夏夕颜也已经完全平静,所以她拥有了足够的智力找到问题的源头,看着骆群说:“你都知道了,对吗?”

  “没错,你和婉心合谋藏了十多年的事实真相,终于被我找到了。”骆群的目光越来越寒冷,让夏夕颜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沉重。

  郑墨寒意识到自己犯的错误,显然这次的跟踪事件主使人不是他以为的来自他的家族,他同时也从他们之前的对话中听出了一些端倪,连忙对夏夕颜说:“夕颜,你们谈家事,我先离开一下吧,我在车上等你。”

  “墨寒,你不要走,就留在这里。这件事我本就该主动告诉你的,只是一直没有勇气,其实这也是我当初坚决要和你分手的一个重要原因。”

  夏夕颜的话让郑墨寒非常急切地想知道内幕,他问:“到底是什么事让你会没有勇气告诉我,而且还会严重到要和我分手?”

  夏夕颜看了一眼骆群对面的两个陌生男人,两个男人立刻识相地站起来离开了大堂。但夏夕颜依然没有准备好如何告诉郑墨寒事情的本源,紧张地思索着要从哪里开始。骆群看着夏夕颜踌躇的样子,斜睨了一眼郑墨寒问:“你是她男朋友?”

  “是,我叫郑墨寒,您好。”郑墨寒恭敬地回答他,但不知道怎么称呼骆群,于是就省略了。

  “这就对了,哪个女孩子会有勇气告诉热恋中的男朋友自己是个私生女?”

  夏夕颜像突然遭到了一记重拳,人都站立不稳,脸色如同一张白纸,仿佛全身血液在顷刻间被一个巨大的针筒全部都抽干了。

  郑墨寒连忙过去搂住她,同时用不满的口吻对骆群说:“我虽然不知道你说的事情是不是事实,但作为夕颜的长辈,我觉得你这样说话缺少最起码的尊重和体谅,请你快停止吧。”

  “我不是她的长辈,至少在我没有得到两位当事人亲口确认和道歉前,我不会承认和夏夕颜有任何亲属关系。夕颜,这点你没有异议吧?”

  夏夕颜躲在郑墨寒的怀里微微震颤,郑墨寒立刻感觉到了她的恐慌和无助,于是他说:“我看夕颜现在的状况无法做你希望的事,我要带她回去休息,你们之间的事等她情绪稳定后再说吧。夕颜,我们走吧。”郑墨寒略微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夏夕颜柔声说道,他突然由强硬转为柔情的变化让夏夕颜感觉到了他无条件的信任。

  夏夕颜抬起头看向他,声音软弱得像长时间奔跑后的流浪猫。

  “墨寒,你什么都不问我吗?”

  “你还记得我在太平山顶对你说过的话吗?我说我不知道你以前遇到过什么事,可是如果那些事对你有过很大的伤害,那我根本就不想知道,因为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去回忆。你的过去我无法替你抹去,但你的未来会有我陪你。”郑墨寒的声音依然轻柔,却透着毫不迟疑的坚定情绪,这让夏夕颜立刻泪落如雨。

  她转向骆群说:“好,我现在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不知道这是不是你想要的确认。同时,这也是我欠墨寒的一个解释,是我早就应该做的事。”

  “很好,两位请坐。”骆群面无表情地做了个请的动作。夏夕颜首先在他面前坐下来,郑墨寒则有些担忧地看着夏夕颜,但他知道已经无法阻止,只好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那我开始了。对于小时候的事其实我也记不太清,我所知道的就是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爸爸,家里连他的相片都没有一张。我一直和妈妈,还有外公外婆住在一起,他们三个对于我对爸爸的询问答案是完全一致的,都告诉我说爸爸是在我刚出生没多久时遇车祸去世的。

  对于他们的话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一直到我九岁那年,这个答案才有了让我难以接受的改变。那天晚上,我在桌子上看到妈妈正在填写的一份户籍资料,在婚姻状况那一栏里她清清楚楚地写上了‘未婚’两个字。当时我已经认识很多字,也具备了相当丰富的文字理解能力,我当然知道如果我妈妈是未婚的,那对我意味着什么。

  那个晚上我背对着妈妈流了一夜的泪。不过我什么都没问,其实因为我不敢问,我怕一问,我的身份就确定无疑,就像在我脸上打上了钢印,将跟随我一生。

  我以为不问,就永远得不到证实,就可以当做从来没有看见过那张纸,也许那样时间久了我就会忘记看到过的一切。可是没过多久,当我还没有忘记的时候,却又不得不接受另外一个更难接受的事实。

  那天我刚放学回家,妈妈把我单独叫进我们家的小房间里,有些为难地看着我说:‘夕颜,妈妈明天要结婚了。’

  就在我还没从这个消息带给我的巨大意外和不快中恢复过来时,妈妈又对我说了另一句话,她说:‘夕颜,不过我不能让我的丈夫知道我有个女儿,所以,从明天开始,你不能再叫我妈妈了,要叫我阿姨。’

  过来这么久,我依然清楚的记得我听到这句话时心中的悲伤,我知道从此我不仅在出生前就没了爸爸,而且也将从九岁开始失去妈妈,我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孤儿。”

  夏夕颜在这一大段的叙述中竟然没有再流一滴泪,相反在说到最后那句话时还微微露出一个笑容。但她的叙述太让人震撼,连骆群都有些吃惊,不知道他是觉得她的故事太不可思议,还是觉得她的故事太过真实,这两者都可以成为悲剧的根源,伤痛的隐患。

  “妈妈看我没说话,又柔声问我:‘夕颜,那你明天愿不愿意参加我的婚礼?’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回答‘要’,我已经不记得九岁时的是如何去理解这些错综复杂的事情,我想我是没有恶意的,只是很想看看妈妈当新娘时的样子,也很想知道娶她的人是否和我想象中的爸爸是一样的。

  妈妈又继续问我:‘那么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每个参加婚礼的孩子都可以得到一件礼物的。’

  我想了想说:‘我只想要你的新娘捧花。’

  妈妈听完我这句话就哭了。不过那天我没有哭,可是当我第二天拿着那束新娘捧花回到家里的时候,却忍不住倒在床上大哭起来。就从那天开始,我对粉红玫瑰花有一种巨大的恐惧,无论在哪里看到都会陷入一种无法控制的激烈情绪中,也许它在时刻提醒着我那个日子,我妈妈的结婚纪念日,同时也是我成为孤儿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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