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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阿青,你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好像我已离开温城千百年了。”赵世诚不禁一笑。

  女人的声音愈发幽弱难禁,仿佛是微风吹过秋水里的残荷:“你那里下雪了吗?面对寒冷你怕不怕?”

  一曲遥远的情歌从冬夜的深处长出手来,袅袅奔来,抚摸千里外男人的眉睫,丝丝挤进男人的灵魂,在那里淡淡地舞着、泣着,然后又飘飞,泊进这小城的飞雪里,恬淡老去。

  赵世诚依稀听懂了——

  ……

  想不想听我说句贴心话
  要不要我为你留下一片雪花
  踏雪寻梅
  已成我梦中的童话
  花瓣纷飞
  飘洒着我的长发
  摘一朵留下我永远的牵挂
  最寒冷的日子里伴我走天涯
  你那里下雪了吗
  面对孤独你怕不怕……

  赵世诚痴了般,不知道阿青是诉说,还是浅唱。小城的夜很静,赵世诚仿佛能听见雪絮轻轻歇在粉红色窗帘外的喘息声,仿佛听见了千里外的女人——泪水湿透孤枕的寂寞。

  蓦然,千万种繁杂的情绪袭来,伤感、感激、悲怆、平静、怀旧、惜缘……这不是梦吧?这不是刹那间的灵魂之约吗?

  喁喁私语,手泽生香……人生人情总不能都归于虚幻吧?他不由自主地沉默了。

  不知多久,赵世诚的手机不作声了,他拿到眼前看看,原来手机没电了。

  是的,女人是男人灵魂的屏风。生命是缕缕的轻烟,浓处氤氲,淡处渺茫。情兮?幻兮?

  07

  夜深时,赵世诚被梦魇闹醒。他在枚姨处没有吃好,现在,空空的胃泛酸,酸酸的心乏空。彼情彼景,犹如浪子被搁置于午夜,晴空被搁置于冬季。

  他披衣自拥了一时,心身都软软的,仿佛满人间只剩下自己,只剩下困怠了。他的心从梦魇里回来,茫茫的、静静的、空空的、怅怅的。

  肉身被漂流搁浅于这中年里,心被找回这静夜里。多少如红叶的日子,多少的夜又美如静物。

  无法入睡,他干脆下了床,撩开厚厚的窗户绒帘,雪更细更轻了,眼神像盼旷久遗失的心思回来,空地、房脊、别家淡淡灯光的窗前,有雪甜柔地落着,恬静地歇息着……

  许久,赵世诚回到屋里,镜里染白的眉眼衬对墙壁上的灯影,他不禁和镜中的自己相视一笑,多少时日,不能面对自己的灵魂,天真地微笑了。

  人回屋了,心似乎丢失在飘雪里。

  次晨醒来,赵世诚感到很不精神,鼻子塞塞的,昨夜被阿青的柔泪戳进灵魂,翻来覆去睡不踏实。

  有点感冒了,赵世诚自嘲地笑笑,那么冷的雪夜,一个人傻傻地站在寒冷里,能不感冒吗?

  多少人还相信感情?在这熙攘的社会,铜臭的时代,许多人为求一局之欢,常常伸出右手与人握手言欢,左手又不自觉地伸进社会的裤裆。

  他从旅行箱里找出感冒药,吃了两颗。

  这时,手机喊起来了。

  他看了看号码,不熟悉。这大清早,哪个不认识的人打手机进来?从区域看,是杭城的,他心底的那份预感,突然间竟随着手机铃声活动了一下手脚。

  他不禁胆战心惊。

  是不是要发生的事终于发生了?

  手机里是年轻女人的声音!

  听着,听着,赵世诚的脸色苍白起来,鼻尖沁出密密的细汗,身子似乎被抽尽血液似的,四肢控制不住地抽搐,五脏六腑仿佛要缩成一团。

  人,一寸寸地矮下去,直到彻底瘫在地毯里。

  这种感觉,就像当年株玉身死的时候。

  赵世诚听懂了,嘴唇点点地渗出血来。

  手机里,那女人的声音仍然哭诉着。

  原来,那天一早,小楠悄悄离开赵世诚,不久的一天午后,她趁同住的姐妹们离开后,割腕自尽。却不想,上天也不想让这个可怜的女人香消玉殒,一个姐妹中途回来取东西,发现满地的鲜血和已昏过去的小楠。

  随后,小楠被120急救车送到了杭城省立医院。命保住了,众姐妹们轮流照顾了许多天,用去了不少钱不说,可精神始终恍惚不清的小楠并没能正常出院,而是转入了杭城精神病院。

  人,到了这个地步,众姐妹的帮助总是有限的。姐妹们便试着找出小楠的通讯录或众多嫖客的名片,但电话打了几十个,这些男人不是说打错了,就是说不认识这个婊子。

  和小楠要好的一个姐妹因在急救现场听见小楠嘴里模糊不清地喊“诚哥”,就找出小楠私藏中的全部带有“诚”字的男人的通联来。打了前十几个,对方支支吾吾地挂了,再打,不是关机,就是警告说你再骚扰就报警,气得她对着话筒大骂:“我操你妈的,你们这些臭男人!”她恨不得杀尽天下所有卑鄙的东西。她在心灰意冷之时,今晨拨通了第17个电话,她心里默默替小楠祝福,但愿在众多的“诚哥”中,能找出一位真正帮助小楠的嫖客……

  世界是向这位姐妹展露了冷漠丑恶的一面,但也为她的努力,回报了一份冬日的阳光。这位姐妹为处于死亡边缘时的小楠所喊出的男人真的没辜负小楠而感到欣慰。

  赵世诚惊呆了。

  小楠的病情渐危渐重!那位姐妹伤心地对赵世诚哭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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