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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末了,田桂花自得地说,只要郝宝宝给她做了儿媳妇,她就再也不怕陈安娜了!马光远知道,田桂花穿着打扮上眼光或许不行,更没经济头脑,可在娶儿媳妇这方面,一定是本着最传统、最为儿子着想的标准来的。女孩子只要过了她这关,应该是没什么问题,遂也让她催着点马腾飞,既然喜欢郝宝宝,又是知根知底的亲戚,谈差不多了就赶紧把婚结了,别拖时间长了,要是让余西知道了,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事来。田桂花觉得也是,奉命去催,可马腾飞不干,这才谈上呢,立马就结婚,太仓促了,猪八戒抢亲都不带这么干的。

  马光远知道,自己和儿子是两代人,各自婚姻观不同,谈不到一块去,就想让马跃帮着劝劝马腾飞,尽快把婚结了。马跃听得心里直吐舌头,才谈一个月就要结婚,也真够闪的。但还是答应了,说等会儿就给马腾飞打个电话,看他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吃个饭。但这婚不能催得太明显,他能做的也只能旁敲侧击。马光远说那是,田桂花就是直奔着主题去的,结果,让马腾飞就手一抹就出溜下来了,劝婚这活的技术含量,一点儿也不比公安系统的谈判专家低。

  马光远从抽屉摸出一张银行卡,说里面有一万块钱,让他拿去花。马跃不要,怕烫一样地往回塞,马光远脸一沉说:“马跃你不打算让我这伯父疼你这侄子?”

  马跃说:“不是这意思……”

  马光远说什么不是这意思?就当我提前给你发奖金了。然后小声说,不是特意给他准备的,所以他也用不着过意不去,是弄了几张卡送礼,也送出去了,结果呢,有个良心未泯的给悄悄退回来了,在他抽屉里都放了好几个月了,才就手拿给马跃,就当他这做伯父的给侄子俩零花钱了,回家也不用告诉父母。然后又朗声笑着说,我能送给王八蛋们花为什么不能给我侄子花?

  马光远说这话一部分是实情,一部分是怕马跃过意不去。刹那间,马跃觉得自己很幸福,虽然他有些不争气,可周围的人,都那么有爱。

  马跃在街上溜达了一圈,把银行卡拿出来看了看,打了一下呼哨,想去给郝乐意和陈安娜她们买点礼物。

  这就是马跃,有一块绝对不花九毛九。

  可让他骂娘的一幕发生了。

  他选了一款碧玺耳环给陈安娜,一套碧玺的手链和项坠给郝乐意,拿着开好的小票去划卡付款时,却被告知,卡里只有八块钱的余额了。登时,马跃就觉得脑子嗡嗡的,他想骂娘,当然不是骂马光远,而是收卡又退卡的王八蛋,一定是他把卡里的钱花完了才退回来的,因为知道像马光远这样的老总,肯定不会八卦地去银行查余额,这些卡都是一次性的,说不准哪天马光远就把它当成满额卡顺手送给某个人了,而某个人一旦发现卡里没钱,如果这人胆小要面子,只会在心里偷骂马光远一顿,而且绝对会在日后给马光远亏吃,如果这人粗俗市侩点,会直接把卡退还马光远,并让他去银行查交易明细,看这钱是什么时候花完的,到时候,马光远得多尴尬多生气啊……

  马跃愤愤地撕了小票,想告诉马光远,一想他血压高,怕生气,就算了。

  第3节

  郝乐意没再提离婚,也没和马跃吵,但很冷漠,睡觉都尽量贴着床沿睡。有时候马跃想用做爱缓和一下隔阂,伸手来摸,郝乐意也不再强硬拒绝,只是淡淡地说:“这是强奸。”如果马跃还不停手,就会再追加上一句,“你可以把我当植物人强奸。”马跃的手就僵住了,觉得再继续就有点流氓无赖了,他可以没脸没皮地哄郝乐意,但他不想让她瞧不起。

  有时候他也会问:“就因为我和小玫瑰的事?”

  黑暗中的郝乐意依然平静,“不是,是因为不爱了。”

  “如果没有小玫瑰的事呢?”

  “我发现自己不爱你了,是在你向我坦白你和小玫瑰那点破事之前。记得吧,你回来我对你就不热情,原因不是我对你起了疑心,而是我不爱你了。”郝乐意说得那么平静,连她自己都要怀疑这是真的了,就好像她是个极有修养的女子,心早已不在丈夫身上了,但是因为某种使命感,却一直隐忍到现在。所以她还告诉马跃,没发现她很平静吗?就是因为不爱了,心都死了。

  马跃问为什么?

  “因为我是女人,我只想做个纯粹的女人。”

  马跃一阵惭愧,说马上去马光远那儿上班,等他上班了,郝乐意就辞职,他把她当金丝鸟养着。郝乐意却笑了,说没用的,我不爱你,你的成功就和我没关系了。

  马跃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和疯狂,约了马腾飞吃饭,没承想马腾飞把郝宝宝也带来了。

  他本来想讨好讨好郝宝宝,让她在郝乐意跟前帮着说两句好话,谁知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这两天郝宝宝比较悠闲,心情也不错,正打算找机会收拾收拾马跃呢,没承想他自己送到了门上,就问马跃打算让她在郝乐意跟前说什么好话?是不是他有外遇了?

  马跃一时语塞,他不知郝宝宝都知道了些什么,又不想自己挑明了,就支吾着说:“只要是替我说好话,怎么说都可以。”

  他一支吾,郝宝宝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好吧,那我就跟我姐说——姐,作为女人,你要有信心,要有大房气度,像某个著名女人似的,老公跟小三好了五六年,玩腻了想甩就借她老人家的立场站出来声明:某小姐,你放手吧,我老公爱我比爱你多一些。你是不是想让我跟我姐说——姐,姐夫已经回来了,足以见得他爱你比爱那个女人多一些,你现在应该像迎接凯旋的英雄一样庆祝胜利,而不是痛打落水狗?”

  马跃说不出话,连马腾飞都震了,没想到郝宝宝看上去一心思挺单纯的姑娘居然能说出这么老辣的话。

  马跃开始语无伦次,“不是,宝宝,我知道错了,希望你姐看在我们过去的感情上,原谅我这一次。”

  “看在过去的感情上?姐夫,对,现在你还是我姐夫,你和我姐过去的感情,过去你给了我姐很多幸福。很多温暖的留恋吗?你妈拿我姐当扎进肉里的刺,不是挤兑就是挑剔,你对我姐除了一张甜嘴还干过什么人事?没错,你是有个海归身份,有海归身份就了不起了?能换米吃还是能换衣服穿,我姐自打跟你结婚,就没闲着过,怀孕生孩子都没耽误她养家糊口,休个产假她都要抽空编教辅书赚点版税。你们谁感激她了?你妈说她一个幼师毕业的私立幼儿园老师居然想出书,是鼻子里插葱装相,你知不知道我姐因为这哭了好几次?我一想起来就难过,除了偷偷地哭,她没任何反抗。因为她从小没了父母,对家庭特别重视,也特别渴望来自家庭的温暖,姐夫,你比我姐大三岁,可你一直是个没断奶的孩子,当然我也没资格说你,作为妹妹我也给她添了不少麻烦,可我姐姐什么都不抱怨,她说既然生活是自己选择的,就不要抱怨……”

  郝宝宝说着说着就哭了,一边哽咽一边说,“我姐嫁个捡酒瓶子的都比嫁给你好,人家捡酒瓶子的娶了我姐,至少还会感恩我姐不市侩地下嫁给他做老婆生孩子,也知道多捡几个酒瓶子卖钱养家糊口,可您老都干了些什么?玩游戏,考了一大把证书,号称‘考神’有什么用?‘考神’又不是个职业,国家也不给你发补贴。我觉得你考证,那不是积极向上有追求,你就跟我一样,是逃避面对现实。对,按说我也没脸说你,可你和我不能比啊,我是女孩子,你是男人,男人就得顶天立地给老婆孩子当大树,您可倒好,胳膊一收,把我姐当母鸡,躲在翅膀底下不出来了。好,您是有优点,你比谁都疼媳妇护媳妇,可就您那疼法,全是嘴上的功夫,说难听点,就是卖片儿汤,要这也算爱的话,我天天卖,我是天底下最爱我姐的人,有用吗?虽然我姐死活不告诉我她为什么要和你离婚,可自打嫁了你,你没出息了五年她都和你过得风调雨顺的,为什么你一拿研究生文凭她就要离?我姐不说我也猜得着!姐夫,你说吧,我猜得对不对?”

  郝宝宝一顿机关枪,就把马跃噎在那儿了,不要说吃饭喝酒劝马腾飞了,他都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只剩下闷头喝酒的份,郝宝宝却不依不饶,非逼着他交代郝乐意一定要离婚的真正原因。

  被逼得没辙,加上又喝了几杯酒,马跃把心一横,就说了。

  原先只是自己瞎猜,郝宝宝只是愤怒,可听马跃这一坦白,她的眼泪刷地就滚了下来,隔着桌子就推了马跃一下,“马跃,你还是人吗?我姐嫁你这么多年,图你什么了?你要这么对待她?”

  其实马跃心里更难受,郝宝宝数落他那阵,有好几次,他想起身走人,却咬着牙忍下来了,在心里一遍遍地呸自己,“马跃,你有什么了不起?别他妈的强调自尊,你要真有自尊,能混到今天这份儿上?”

  他像落水狗匍匐在一块浮木上,被郝宝宝骂得狗血喷头,失魂落魄,除了恼恨自己,一点儿也不恼郝宝宝,甚至希望她能给他两个耳光,可郝宝宝只剩了哭,呜呜地哭,为郝乐意而哭。

  马腾飞让她哭得手足无措,看着喝得醉醺醺的马跃说:“马跃,要不我们撤?”

  马跃已经喝高了,他不是个贪酒的人,甚至也不馋酒,可是,在这个羞惭交加的晚上,他只想喝醉。他醉眼朦胧地看着马腾飞:“哥,陪我喝两杯,求你了,我都快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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