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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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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人生就是被意外袭击 第1节 郝乐意等到下午三点半也没等来苏漫,就给她打了个电话。 电话是杨林接的,说苏漫在去幼儿园的路上出了车祸,正在医院抢救。郝乐意就蒙了,问清楚哪家医院,抓起包就冲了出去。 她赶到医院的时候,杨林在抢救室门口,脸色煞白,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杨林的儿子和苏漫的女儿徐一格也在,时不时抛给对方一个抵触的眼神。郝乐意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见杨林一脸的悲怆,忙问徐一格怎么样了。 徐一格两眼通红,抽着鼻子说,正在抢救。 郝乐意泪水滚滚,自从母亲去世后,在这个世界上,有两个女人她看得和母亲一样重要,一个是婶婶贾秋芬一个是苏漫。如果不是苏漫,她都不敢想象自己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 郝乐意也知道大家难受,没有继续问长问短,只是紧张地看着手术室的门,在心里暗暗地祈祷。过了半个多小时,门开了,一位中年男医生出来,不用开口,郝乐意就猜到结果,甚至都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泪水就汹涌地流了下来,好像整个世界都被定格成了寂静无声。穿过刷刷的泪水,她看见随着医生的嘴一张一合,杨林摇晃了一下,扶着墙,大口大口喘息,他儿子摸出一小瓶药给他喂下去,徐一格像只受伤的小狗,踉跄着闯进了急救室…… 再然后,随着苏漫被推了出来,郝乐意眼前的整个世界开始复苏,她看见了苏漫惨白的面颊,还有微微张着的嘴巴,好像有太多牵挂要诉说。郝乐意就觉得心脏,微微地刷了一声,碎了。 后来,郝乐意才知道,苏漫开车来幼儿园,车走到海尔路,有只流浪猫突然横穿马路,天生善良的苏漫怕撞着猫,忙打方向,慌乱中方向打大了,车子一头撞上了隔离墩,侧翻后快速向前滑去,先是追尾了前面的车子,又被后面的车子追尾…… 苏漫被抬出来时,只是下巴上和手臂上蹭破了一点皮,她甚至还对120急救人员说抱歉,都是自己不小心。她觉得没事,让他们先去救别人,可是急救人员从她快速变白和微微发抖的手上发现了端倪,就这样,还没送到医院,她就昏迷了。 苏漫肝脏破裂,如果及时送到医院,她本可以活下来的。可是,那一天的路,可真堵啊,每一条路上都停满了车子,拉着苏漫的急救车绝望地号叫着,前后左右腾不出一丝空隙让生命通过。 苏漫死于失血过多。 苏漫死了,幼儿园该怎么办? 没人告诉悲伤的郝乐意以后该怎么办,她只是知道,格林幼儿园是苏漫心血,不管以后会怎样,她都会像苏漫还活着一样去管理幼儿园。 过度的伤心让郝乐意看上去没精打采,暂时也没力气提离婚,马跃暗暗松了一口气,觉得离婚就像一场干打了一阵响雷却没落下来的暴风雨,一到下班时间,他就去幼儿园接郝乐意和伊朵。所谓的接,也就是车由他来开。郝乐意让他以后别来了,不是骑单车也不是坐公交,开车还要人接,荒诞。马跃却说老婆孩子是他全部的家当呢,她心情这么差,他要是敢把全部家当放心大胆交到她手里,说明他这丈夫做得不称职。 这要是以往,郝乐意或许会感动,会心下柔软,可这次不行。因为苏漫的死,郝乐意的心,灰沉沉的,听谁说话都像穿堂风一样,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根本就不入心。陈安娜见两口子风平浪静的,也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马跃怕她絮叨,很少下楼,可马跃不下去她就上来,往沙发上一坐,嘟嘟囔囔地嫌郝乐意这做老婆的,不知道孰轻孰重,顾得上外人顾不上自己老公,是不是怕马跃混好了不要她了啊? 郝乐意就跟聋了似的,一声不吭。如果她吭声,说不准陈安娜还能抢个茬和她理论两句,比如让她见好就收,马跃都忏悔了,就别紧揪着小辫子不放了,日子还是要往后过的。可郝乐意不吭声她就没办法,只好继续嘟囔着催马跃找工作,马跃说别费劲了,投出去的简历只有一家让他去面试的,因为下巴受伤也黄了,看来还是树枝攀高了。陈安娜瞪了郝乐意一眼,话虽然没说出来,但意思谁都明白,那就要不是你和马跃吵架不让他上床睡觉,他下巴能受伤?他下巴不受伤面试能黄了?只是,她这些精神上的谴责,郝乐意根本就没心情去领,也没心思留意她的一颦一笑。落寞的陈安娜气得直拍茶几,说现在的海归市场,让那些家里有俩臭钱出去混野鸡大学的假海归给毁了。 全家人没一个吭声的,只有她一个人,像慷慨激昂的堂吉诃德怒斥战不完的风车一样絮叨不休,最后终于慷慨激昂累了,她喝了一大口水,问马跃去银行了没有?马跃有点愣,说什么银行? 陈安娜勃然大怒,说就是她学生做行长的那家银行!她都豁上脸皮给人家打电话了,该交代的也交代了,只要马跃带着简历去就行了,他为什么不去?是不是想和她对着干? 这阵子,马跃把心思都用在郝乐意身上,陈安娜挺不高兴,隐忍着没发作,是知道马跃把祸闯大了,也应该在郝乐意最脆弱的时候好好表现表现。她心里的苦,郝乐意也明白的,见婆婆脸都气青了,忙替马跃应下来:“马跃,你明天就去。” 这时候马跃绝对不能说不,除非他想让陈安娜像只到了极限的气球一样炸掉,就应声附和说好。陈安娜这才恨恨起身。把陈安娜送出门,马跃愁上了,他宁肯去马光远的酒店也不愿意去银行。一旦去了,万一人家只是随口卖个干巴人情,没打算真卖陈安娜面子,陈安娜又得受一茬内伤。 陈安娜老了,他给不了她钱也给不了她欣慰和骄傲,能做到的,就是尽量让她保持姿态优雅,不受伤。 第二天,马跃把郝乐意母女放在幼儿园,蹑手蹑脚地上楼,刚打开电脑,门就开了,陈安娜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口,“什么时候去?” 马跃像无路可逃的小贼,嘴里哼哈着一会儿一会儿,却不挪窝地伺机欲逃。 陈安娜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帮他拎起包,“走吧。” 马跃又磕磕巴巴地说要找简历。 陈安娜扬了扬手里的一个文件夹,表示已替他备好了。马跃像不得不上刑场的哀兵,被陈安娜押出了门,押上了车。 一路上陈安娜不说话,就是看着马跃,直到到了银行门口,停好了车,陈安娜才指了指二楼的一个窗子说:“你进去我就看见了。” “我还当您和我一起进去呢。” 陈安娜哼了一声,说约了人去老年大学报名,等她看马跃进去了就走,意思是你别想跟我玩花样,我看着呢。 马跃遁地难逃,咬牙进去了,进了陈安娜学生的办公室,特意往靠窗口的位置站了一站,让陈安娜看见,就见陈安娜心满意足地笑了一下,在胸前做了个再见的手势,转身走了。这是一家股份制银行的分行,陈安娜的学生不是一把手,也就坐第三或第四把交椅的主儿,对马跃倒很是热情,先是和马跃回忆了当年陈老师对他的关爱,才问他的情况以及对职位的要求。然后,拿着简历和领导商量去,没多久回来,说领导对他很满意,可以先从理财经理做起,马跃忙说了声谢谢,正琢磨着怎么说自己并不想来,可陈安娜的学生以为他是感谢自己给了他这个机会,话锋一转说理财经理是有任务的。必须带着大客户来上班,说白了相当于揽储蓄业务,按照内部规则,想坐上理财经理这把椅子必须揽足五百万储蓄。 虽然马跃正琢磨着道歉,说自己不想来的事,可听对方这么说,还是有些窝心,知道这是变相地拒绝。一个普通老百姓,别说揽五百万的储蓄,就是五十万都有难度。当然,他最窝心的不是完不成“揽储”任务得不到这份工作,而是本来他想主动告诉陈安娜的这个学生,其实他一点儿也不想来,可是陈安娜逼着,他必须得来走趟做做样子。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倒让别人占了这先机,垒起一道门槛就把他挡在外面了,而他说谢谢,本来纯粹是文明礼貌,或许在人家那儿成了对赏饭碗的感激,心里懊恼着,表情就僵硬了起来,也不想多客气了。马跃直白地说他误会了,他说谢谢其实是想感谢他给陈安娜面子,他自己并不想来,因为已有公司聘请他去做CEO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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