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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第四章 遍地狼烟

  第1节

  马跃上班了,郝乐意还在做日工,因为知道辛苦,马跃就劝她别做了,有他呢。

  每每听了这句话,郝乐意的心就暖暖软软一塌糊涂,但日工该做还是做,马跃就火了,逼着她发誓,绝不再偷偷溜出去打零工。郝乐意嘴上信誓旦旦,每天早晨和马跃一起出门,马跃上班,她去人才市场,找工作的同时遇上合适的日工就接下来,偷摸跑出去干。连郝宝宝都说她傻,成功嫁给了海归,就相当于找到了有保障的饭碗,干吗非要活得这么辛苦?

  郝乐意就笑:“我可不想让婆婆瞧不起。”

  “敢情你是想在婆婆跟前争口气啊。”郝宝宝嬉皮笑脸地说,“多傻,如果我是你,她不是看不上我嘛,那我就怎么惹她生气怎么来,不仅要让她儿子挣钱给我花,还要把她儿子当驴使唤。”

  “嗬,瞧你说的,给人当媳妇还当成祖宗了啊。”郝乐意笑得不行,自从她和马跃结婚,郝宝宝没事就往筒子楼跑,听马跃神侃英国这英国那,好像马跃去英国是受她委派考察风土人情似的,她从马跃这儿听了来,再加工一番,说给同学听,觉得特有面子。

  “那当然,姐,你就别傻了,男人嘛,一旦落你手里,你就得当驴使唤,千万别当祖宗供着。”

  “好好的人,干吗要当老驴使唤?再说了,我们家又没那么重的活。”郝乐意笑着打了郝宝宝一下,“行了,婚还没结呢,别装模作样地跟我念已婚妇女经。”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我们寝室的姑娘们研究了,作为新一代的时尚女性,为了拯救越来越伪娘的男人们,也为了延长男人的寿命,我们一定要做美丽的雌性寄生虫。”

  郝乐意乐得不行,说:“头一遭听说,寄生虫还能延长宿主的寿命啊?”

  “那是,因为我们美丽啊柔弱啊,男人就是我们的救世主啊,没他们我们活不下去,所以呢,男人一旦娶了我们,就要非常非常有使命感,认真大胆地抓钱,小心谨慎地养生,不能随便死,他要敢死,就是不负责任就是成心要饿死我们。”

  “得,换我是男人,我还是娶个能让我在该死的时候死得起、也能闭上眼的女人吧。”

  郝宝宝啧啧地摇着头说:“姐呀,我的亲姐,怪不得伪娘越来越多,都是你们这些披着女人外衣的汉子们给惯出来的。”

  虽然是说笑,但郝乐意还是感觉郝宝宝的很多想法不对头,譬如她认为女人做得再好也不如嫁得好,就算你脚踏实地,辛苦十几二十年,能赶得上那些嫁得好的,可赶上了有嘛用?人也老了,色也衰了,买得起名牌漂亮衣服了,身材却走形了,对于女人来说,还有什么比想穿的时候买不起,买得起了没身材了更悲惨的事情?谁说在自行车后座上笑的女人就一路阳光?肯定也有哭的时候,既然不管坐宝马还是坐自行车都有哭的时候,为什么不坐在宝马车里哭得舒服一些呢?更何况,对于视容貌为性命的女人来说,坐在宝马车里哭,还可以关上车窗,别让风吹糙了脸。

  姐俩争来争去,郝乐意就急了,可郝宝宝不急,嬉皮笑脸地伸手要钱,郝乐意不想继续惯她毛病,说没有。郝宝宝就没脸没皮地说那我跟姐夫要。郝乐意又气又恨又无奈,只好给,因为平时郝宝宝就和马跃嬉皮笑脸的,要钱的事她绝对张得开口,可郝乐意怕马跃会因此看低郝宝宝。人就这样,平时关系再好,一旦张口要钱借钱,总会让人心里咯噔一下子,这不是抠不抠门的问题,而是人的共性,至少在郝乐意这儿是这样的,对轻易就能掌心朝上的人,会有一丝下意识的轻视,当然,郝宝宝例外,因为郝宝宝是她最亲爱的堂妹。

  郝宝宝只要有钱花,就不来骚扰他们了,来了,不等她开口,郝乐意就会主动问又看好什么了?郝宝宝嬉皮笑脸告诉她,伸手等着,每次往她手里递钱,郝乐意的心,都跟针扎似的痛,不是心疼钱,是觉得自己在加速郝宝宝往堕落里滑,有心不给,又怕她胡乱借别人的钱花,也想过告诉贾秋芬,却又知道,除了干生气她也镇不住郝宝宝,告诉郝多钱那是自找没趣。在郝多钱眼里,郝宝宝就是把天捅个窟窿,那也是郝宝宝有本事,总之,他的宝贝女儿,不可能有错的时候,如果郝乐意一定要说她有错,那一定是郝乐意心怀叵测,再要不就是戴有色眼镜看人。郝乐意只剩叹气了。

  郝乐意心中的苦和担忧,马跃无从知道,甚至还羡慕郝乐意和堂妹郝宝宝的亲密关系,他和堂哥马腾飞,虽说关系也不错,可因为田桂花和陈安娜有隔阂,两个人的来往,远没郝乐意和郝宝宝这么自如。

  马跃也带郝乐意和马腾飞他们一起吃过饭,那会儿,余西和马腾飞的婚姻已经裂痕不小了,余西正竭力弥补,听说马跃和郝乐意租住在筒子楼,就非要把娘家的一套房子借给他们住。房子在上清路,家具电器一应俱全,拎包就可入住,郝乐意不想欠余西这么大人情,也怕陈安娜知道了会怪余西,就找理由推托了。可第二天一早,余西就把钥匙送来了,一进筒子楼的楼道就开始大惊小怪,等进了门,直接惊呼上了,也不管郝乐意答不答应,乒乒乓乓地开始收拾东西,让郝乐意这就跟她走,郝乐意觉得余西的这份好意,侵略性太强了,因为是好意,又不好意思生硬拒绝,就给马跃打了个电话。马跃说余西来都来了,再不搬显得好像故意躲着她似的,她更得胡思乱想冲马腾飞使小性子,那就搬了吧。

  第2节

  为了找马跃,陈安娜去郝多钱家打听郝乐意的住处。郝多钱聋了一样,呼啦呼啦地打着蒲扇烤肉串,烤肉的乳白色浓烟,像一群受了惊吓的莽撞羊羔,跌跌撞撞地往陈安娜身上扑,把她呛得鼻涕眼泪往下滚。

  陈安娜一边往上风口躲一边告诉郝多钱,如果不告诉她郝乐意住哪儿,她就坐这儿不走了。

  郝多钱把蒲扇换了个手,浓烟一转身,又扑向了陈安娜,他睥睨着这个咳得狼狈不堪的女人,幸灾乐祸地边颠脚边抽烟说:“马路又不是我家的,你随便坐。”

  陈安娜瞥着他说:“真恶心,烟灰都掉肉上去了。”

  郝多钱把烟从嘴上拿下来,冲着烤肉弹了几下,“恶心什么?烟灰是高温消毒了,干净着呢。”说着,拿起一把烤好了的肉,在炉子边上磕打了几下,亮着嗓子吆喝:“谁的烤肉?好了。”

  一个肥肥的中年男人从啤酒屋里跑出来,边说我的边伸手拿肉,郝多钱往回缩了一下说:“老哥,不小心把烟灰掉肉上了?有事没?有事的话我另给你烤。”

  中年男人一把接过肉,“怕烟灰还吃啥烤肉?没烟灰还有炭灰呢。”说着,拿起一串往嘴里横着一撸,扦子空了,嘴里满了。

  郝多钱冲看得瞠目结舌的陈安娜坏笑了一下说:“瞧见没?校长同志。”

  这段时间,陈安娜彻底打听明白了,这郝多钱当年是鲍岛的小混混,他哥,也就是郝乐意的亲爹,更不是东西,说黑社会头头那是抬举他,就是一小混混的头目,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一想到自己的儿子要跟这种人的女儿在一起,陈安娜恨不能当年压根就没生过马跃。

  陈安娜看着郝多钱,与其说愣了,不如说是傻了,在这些横竖不讲理,拿着龌龊当生存之道的底层小混混跟前,纵使她有千般道理,万般妙计,都无处可施。

  那个黄昏,走在街上的陈安娜就像听到天皇宣布战败投降的日本兵,空有一腔战斗的壮志,却张望不见战场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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