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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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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愧的眼泪直往心里流。 先前在回家的公共汽车上,司徒强已经倾向于去双江镇了,苦几个月,挣一笔钱就回来。此刻,这个想法似乎随着流在心里的眼泪得到了加强,他不但要让欧阳娇明年有足够的培训费,他还要让她重新抽上“健牌”。只是,他怎么向她开口,把寂寞留给她,这情景几乎近似于悲惨。那个书生与浣纱女一夜交欢后倏而远去,导致了十年后的爱情悲剧,他可绝不能重蹈书生的复辙。 他们去外面散了一会步,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似乎都在回避某个话题。 今晚没有月亮,傍着河街的枫河水在昏聩的夜色里凝成铁板一样的青灰。也没有风,整个西城的空气似乎都不流动。 回来后,司徒强取出萨克斯来吹,吹的都是舞厅里常有的那些流行歌曲。欧阳娇没跟着唱,打开电扇为他身上送着风,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他。 直到上了床,欧阳娇搂着司徒强的脖子,哽了哽,才幽幽地开口:“你有心事,司徒。” “没有。”他回答得有气无力。 “我们是夫妻了,”欧阳娇的话中充满了关怀、安慰和一丝责怪,“有什么事我们共同分担。” 司徒强盯住墙上的结婚照,心里一股股地痛。终于,他在一阵沉默后鼓起了勇气,颤颤兢兢地说:“欧阳,我想出去挣钱。” “出去?”她不解地重复他这两个字。 话既出口,司徒强便急急忙忙把傍晚碰上“荃萨克’的事告诉了她。没想到欧阳娇一听,泪水“咕”地一下就冒出眼眶,把他死死地抱住不放:“我不让你走,”她大喊着,“不让你去!” 也不知为什么,这反而坚定了他的想法,如果她是点头支持,说不定他会是另一种心情。他抚摸着她的背脊,安慰道:“我只干三个月就不干了……” “不,”欧阳娇哭叫着,“一天也不行!” “你听我说……” “我们还没有到吃不起饭的地步,你为什么要这样?” “这只是,只是,临时性的……” “我也把烟戒了,”她恳求吻着他的脸,眼泪沾湿了他的双颊,“明年,我不去读书……” “不行。”他把她的头紧紧抱在胸口上,男子汉的气概忽然在心里长成参天大树,“你不能让我心里难受。” 屋里静静的,只有司徒强的心跳和欧阳娇的抽泣。 一会,欧阳娇嘤嘤地问:“非去不可?” “时间不长。”他缓了口气。 “那就在火车站的舞厅,要不就在城里,我陪着你。” “我不想让熟人看见。”他轻声说,苦笑笑,“你知道我怕羞。” 欧阳娇再不说话,全身附在他身上,像多情的长藤缠着一棵苍莽的大树。 他们就这样紧紧拥抱在一起。 然而突然间,欧阳娇放声大哭起来,哭得很惨,哭得司徒强心如刀绞。 42 司徒强没花钱就托熟人搞了一份市医院的心力衰弱的病历诊断,诊断上建议休息治疗。科长当副局长了,因此,没费什么周折局里即同意“该同志”休息两个月,反正科室人多,休息一个,还节省一份奖金。司徒强打算两个月后再去找领导,就说病没好,需要延假一月。 整个教育局大概只有小陆一人知其底细,他在大门口等着和司徒强告别。 “司徒强,”小陆没有抽烟,很诚意地说,“那天,我感到很歉意。” “我都忘了,没往心里去。”司徒强也表示了应有的风度,其实以前他和小陆关系还不错,“你也别多我的心啊。” “可是我知道,你请病假,跟那天的事多少有点关系。”小陆的口气明显有一丝悔意。 这反倒使司徒强感到过意不去了:“快别那样说,我心脏真的有毛病。” “你那身体,别瞒我了,”他关心地问:“我没别的意思,只是问问,你想去哪儿捞钱?” 司徒强对这个“捞”字很不是滋味,但小陆确实是诚恳的,况且小陆为人直率,从不做那些背后踢脚暗箭伤人的事,既然如此,自己也该以诚相待才对,就说:“去舞厅吹萨克。” 小陆一听便摇头:“那能赚多少钱?司徒强,炒股吧,我消息灵,愿意帮助你,只有这个才来得快,捞钱多,迅速致富。” 司徒强想都没想就谢绝了:“我不适合那个,我还是吹我的萨克,凭劳动挣钱。” “你以为炒股票不是劳动?”小陆马上反驳,“炒股票要投入很大的智力和体力。” “对不起,”司徒强笑了笑,“我在请病假,怎么可以到交易所去整天蹲着。” “也是,”小陆跟着笑了,“何况是心脏病,心脏病哪经得起炒股的风浪。” “那么再见了。” “好自为之。”两人郑重其事地紧握了一下手。 回家就打点行装,早一天去,能早一天结束这一揪心的分离。 晚上,司徒强和欧阳娇坐在天井边里,没心思吹萨克斯,也没心思唱歌。天空与昨晚一样,很黑,既无月光又无星辰,空气闷热潮湿,枫河的水腥气一股股地熏蒸而来,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雨。 他们没说任何关于离别的字眼,尽找一些轻松有趣的话题。欧阳娇讲范中医的医术如何好,许多肝炎病人的化验报告都转阴了,跑来感谢,进屋就磕头。有个年轻女肝炎甚至抱住范中医就亲嘴,一边激动地解释她的行动,一是以此表示感谢,二是以此证明她好了,不会有传染。司徒强也讲了小陆叫他炒股的事,还有她见过的那位科长现在当副局长了,以及这位副局长害怕年龄影响升迁曾经到派出所改户口闹出的笑话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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