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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曾真跟张仲平说这件事的时候眼光紧紧地盯着他,看他的反应。张仲平心里一沉,脸上的表情却尽量控制着。早几天曾真就在念叨,说老朋友还没有来,弄得张仲平好紧张的。昨天测了一下,曾真说并不明显,后来江小璐来了电话,把大家的精力都分散了。张仲平早晨一进门曾真就告诉他这个消息,一定是早晨又测过了一次。

  曾真总是不愿意采取避孕措施,说带安全套是穿袜子洗脚,使用药膜会影响自己的内分泌,导致发胖。张仲平知道这件事情不能闹着玩,跟她买了几十根排卵期的测试条,希望借助科技的力量小心翼翼地避开那几天危险期。张仲平刚开始几天还经常督促,每次曾真都说没事没事,还老怪张仲平,说:“我们家老男人变成老太婆了,烦不烦呀。”

  张仲平说:“我年纪比你大,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你要对自己的身体高度负责任,流产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张仲平的话等于向曾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不会再想要一个孩子,如果不小心怀孕了,只有上医院去流掉。

  听了曾真的话,张仲平还是有点不相信。也不是不相信,是心存侥幸,以为曾真搞错了。测试条有两种,一种是检测排卵期的,一种是检测是否受孕的,在外观上并没有很大的区别,有时候张仲平上药店去买,售货员都经常搞错。

  曾真说:“错不了,你看你看。”

  果然她早晨一起来就做了尿检,那根受孕测试条本来搁在梳妆台的纸巾上,这会儿正被她拿在手里,对着使用说明书上的图例,指点给他看。

  太明显不过了,除非你是瞎子,才会看不到那两条要命的红线。

  张仲平说:“赶紧把衣服穿上。”

  曾真说:“干嘛?”

  张仲平说:“先上医院吧。”

  由医院正规检验一次,看是不是真的,现在假药多,测试条是不是伪劣商品,也很难说。”

  曾真说:“用得着吗?”

  张仲平说:“你这个人呀,不知道怎么说你。”

  曾真嘻嘻一笑,说:“我自己把自己打中了,可以吧?我又没说你是神枪手。”

  有一个傻丫头的段子,妈妈给女儿相中了一户人家的少爷,怕两个年轻人婚前发生性行为,就跟女儿交待说跟少爷单独在一起不能干什么。妈妈说:“他要是动你这儿,你就说不要。他要是动你这儿,你就说停。”

  可是不久,女儿还是怀孕了,把妈妈气得要死,就把女儿关起来审问,让她把跟少爷在一起的情形学给她听。女儿说:“他动我这儿,我说不要,他又动我这儿,我说停。他先动我这儿,再动我这儿,我就说不要—停,不要—停,他越动越快,我也越说越快,结果就这样了。”

  这个段子还是曾真给张仲平说的。一边说一边拿自己的身体做示范,把他搞得兴致勃勃的。后来曾真动不动就把那个段子的关键词拣出来,一遍又一遍地在他们工作的时候老说,鼓励他冲锋陷阵。这下好啦,真的轮到自己成傻丫头了。

  张仲平的情绪很快就被曾真感受到了,曾真说:“怎么啦老公,你不高兴呀?”

  张仲平正想着自己的心思,有好一阵子没有说话,曾真这样问他让他清醒过来了,张仲平只好对着曾真笑一笑,说:“没有啦。”

  曾真说:“你别骗我。我们说好了的,什么事都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都要说出来的。”

  张仲平还没有想好怎么说,只好先稳住曾真,就说真的没有什么。正好这时手机响了,是徐艺。他到底还是从深圳赶回来了,说刚下飞机,问在哪儿见面。张仲平有点犹豫,但还是问徐艺,改在下午行不行。徐艺倒是很爽快,连忙说行。

  等张仲平打完了电话,曾真说:“那医院还去不去?”

  张仲平说:“当然去啦。你早晨还没有吃东西吧,先别吃了,也不知道要不要抽血。”

  挂了号开了单子,检测的项目也是尿液,不用抽血。当然结果也是一样的:阳性。曾真确切无疑地怀孕了。

  在车上,曾真依偎着张仲平,说:“别板着脸嘛,老公。”

  张仲平望着曾真,努力地笑一笑。曾真说:“你平时是这样看人的吗?”

  张仲平说:“怎么啦?”

  曾真说:“你看我只用了三分之一的眼光。”

  张仲平笑了,说:“没有人这么划分吧?”

  曾真说:“我就这么划分,不行呀?你不懂吧,我说的是聚光度,三分之一的眼光表示不耐烦,三分之二的眼光表示脉脉含情,三分之三的眼光,表示你眼大无神,是个傻大个儿。”

  张仲平没有办法,只好朝曾真挤眉弄眼的,希望能够达到三分之二的标准。曾真说:“老公你笑一笑嘛。”

  张仲平就笑了一下,曾真说:“得了得了,比哭好看不了多少。”

  曾真要张仲平笑一下,可是张仲平怎么能够笑得起来呢?他心里一个劲儿地埋怨自己,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又想,曾真想干什么吗?该不是想生米煮成熟饭,拿他们的孩子来胁迫他吧?

  曾真说:“怎么啦老公,你不想要我给你生个儿子呀?”

  张仲平说:“怎么可能嘛?”

  曾真说:“怎么不可能?呶,我都想好了,我不是早就把工作辞了吗?就呆在这儿,年把时间,孩子就生下来了。”

  一回到家里,曾真就把衣服扒了,一边扒一边望着张仲平,她的动作有一点夸张,张仲平看得出来,这是对他惯用动作的模仿,他脱衣服不讲常规,总是提拎着领子一次性解决。每次曾真都笑眯眯地看着他,好像他越心急火燎越证明他爱她。曾真敏感得很,见张仲平看都不看她,很委曲地嘟着嘴,说:“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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