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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曾真说是说,在用过几次之后,就再也不肯用了。直到张仲平找到了一种试剂。插到早晨的尿液里,几分钟就可以准确地测试出女性的排卵状况,把那几天危险期避开就行了。

  江小璐是怎么一回事?

  安全套原来叫避孕套,后来有专家说,避孕套的叫法并不确切,因为它忽略了另外一个重要的功能,那就是安全。江小璐跟张仲平在一起,既然从来没有怀过孕,那么,关于怀孕方面的问题就等于并不存在。比如说,江小璐做了节育手术,或者说上了节育环,或者吃了长效避孕药。她突然提出要使用安全套,说明出了新的情况。这个新的情况,极有可能是江小璐有了新的性伙伴。

  张仲平心里头有点不爽。但理智告诉他,这不是一件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他和江小璐算什么呢?说穿了也不过是一种性伙伴关系而已。这种关系既不受法律保护,也无需相互制约。至于相互忠诚,那倒是另外一个层次的问题。可是,在这个层次上,他张仲平从来就是不及格的。比如说,几个小时之前,他在曾真的床上,再上溯几个小时,他又是和唐雯躺在一起的。张仲平是一个喜新不厌旧的人,从来就不觉得从这张床到那张床地南征北战是对自己和别人的一种辱没。那么,按照一种对等原则,他可以找曾真,江小璐自然也就可以找别的男人。他跟曾真在一块不会想到要告诉江小璐,江小璐要真有了别的男人,也自然不会告诉他。这可以说再正常不过了。

  但是,张仲平还是感到了郁闷。张仲平打开车门,上了车。能不能够理解是一回事,心里舒不舒服是另外一回事。江小璐你怎么能这样?心里一个声音说。张仲平,她江小璐为什么就不能这样?心里另外一个声音说。两个声音轮番在他心里大喊大叫。除了郁闷,还真他妈的找不到好词儿来形容。

  她是要防止从我这儿染上病呢,还是担心把病传给我呢?如果是前面一种情况,那么,从他们两个人第一次做爱的时候起,就应该如此,因为两个无需履行忠诚义务而又具有性关系的人,其实是时刻准备着屈服于来自于其它方面的诱惑的。做爱时使用安全套,便成了一种必要的保护和自我保护。比如说,政府提倡娱乐场所的小使用安全套,就是这个道理。因为你不是她的唯一。今天跟这个明天跟那个,属于高危人群,真要染上病还不知道是从哪儿染上的。

  但是,如果是第二种情况呢?那就意味着江小璐已经意识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她可能已经从别的男人身上染上了病,只是并不想把它传染给张仲平而已。这样说来,她对我倒是很负责任的了。但这他妈的算怎么一回事嘛?要真对我负责,就不要跟别人乱搞嘛。但是且慢,如果站在江小璐的角度换位思考呢?你他妈的张仲平不是也在跟别人乱搞吗?

  张仲平脑子里弯来绕去的,怎么也过不了那个坎,反而弄得自己一点兴趣都没有了。他跟自己说,你不能怪江小璐,因为江小璐不是你什么人,她和你关系平等。怪她就等于怪你自己。好吧,我不怪她,我也不怪自己,我什么人都怪。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可是,怎么干呀?还能干吗?张仲平吐了一口长气,他知道自己不会上去了。

  张仲平想了想,还是掏出手机往江小璐家里打了个电话:“噢,实在对不起,刚才接了个电话。有点急事需要去处理一下。”

  江小璐说:“是吗?”

  张仲平说:“对。”

  江小璐有一小会儿没有吭声,然后说:“行,你先去吧,我为你准备中餐?”

  张仲平说:“不不不,不用了,你别等我了。”

  江小璐仍然没有放下电话,她犹豫着说:“仲平,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张仲平说:“生气?没有。我生什么气呀?”

  江小璐说:“你真的不是生气?”

  张仲平说:“真的,我是真的有事,刚才公司来了电话。对不起哟。”

  江小璐说:“仲平,我本来还想跟你说件事的。”

  张仲平说:“是不是呀?电话里能不能说得清楚?”

  江小璐说:“你真的不能上来一下吗?”

  张仲平说:“实在对不起,这事有点急。”

  江小璐说:“那好,那就换个时间吧。”

  张仲平说:“行行行,再联系好吗?”

  张仲平开着车子,在小区里兜了两个圈。他是从正门进来的,特意选择从侧门出去了。这里他还会不会来,他不知道。但他在兜第二个圈时,将车窗摁了下来。他让车子慢慢滑着,用一种很专业的投篮动作,将那盒新买的安全套,投进了小区设计得很漂亮很卡通的垃圾桶里。

  张仲平回到了曾真那里。

  曾真说:“你身上一般什么味儿?”

  张仲平说:“没有吧。”

  曾真在他脖子上嗅嗅,又在他头发上嗅嗅,说:“就有。”

  张仲平说:“公司刚打了空气清新剂,是不是那种味儿?”

  曾真说:“不对,是香水味儿。法国毒药香水,老牌子,我以前用过,还挺贵的。”

  张仲平说:“怎么会呢?”

  曾真说:“该我问你呢。身上怎么会有法国毒药香水的味儿?干什么去了?”

  张仲平说:“不是去公司了吗?”

  曾真说:“离开咱家去公司之前或离开公司来咱家之前呢?开小差没有?”

  张仲平说:“天地良心。”

  曾真说:“什么天地良心?谁知道你的良心是不是大大地坏了?”

  张仲平说:“好吧,不讲良心。可这么一点时间,脱裤子都来不及嘛,你又不是不知道,咱老张最能打持久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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