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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楚郁吓了一跳,忙起身压制住她的身体,安抚地说:“没事,他没事。”

  安小芯听了一僵,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抓着楚郁的手也松开了。

  她问:“英培……怎么样了?”

  “他命大,那枪没打到致命的地方。不过,脾脏已经摘除了,肝脏的左叶……有五分之二也切除了。”楚郁缓缓地说。

  安小芯默默地闭起了眼睛,心里的滋味真是难以形容。一方面庆幸他还活着,一方面又为了他的伤而内疚。她心里明白,如果英培当时不推她,中枪的就会是她而不是英培。

  “安安,你放心吧,英培那家伙身体好得很,手术后比你还醒得早呢。”楚郁安慰她,心里在揣度着英培和安小芯究竟经历了什么。

  半晌,安小芯才问:“这是哪儿?”

  “开普敦舒尔医院。”楚郁答,“你们被飞机紧急运过来的,我和你妈妈、曲伯伯还有总裁和如依,今早才刚刚赶到。你妈妈守了你一天,见你还不醒,找医生麻烦去了,呵呵。”

  安小芯心里很感动,这次出事,肯定把家里人给担心坏了。正想着,秦春馨扯着个医生进来,嘴里还嚷嚷着:“我不管,为什么我女儿还不醒,连英培都醒了……”

  然后,她看见睁开眼睛的安小芯。她立刻松开医生,惊喜地扑到床边,摸着安小芯的脸说:“小芯,你可醒了,你想要妈妈的命吗?怎么最近你总是要待在病床上让人担心呢……”

  安小芯扯起嘴角想笑,秦春馨女士太夸张了。可她现在浑身又沉又痛,似乎连扯个嘴角的动作都异常地困难。

  秦春馨后面紧跟着进来的曲信赫似乎也有些激动,看着安小芯的眼中闪过喜悦的微光。但他还是微微拍了拍秦春馨,劝她让开,好让医生给安小芯做检查。

  医生看过后说一切正常,嘱咐室内的人尽快离开,让病人好好休息。

  几天后,英毅中把英培拜托给曲信赫,拉着百般不愿离开的楚郁回国了。晨森实在太多事要处理,他和楚郁不能耽搁在这儿。英毅中和曲信赫本就是多年老友,有曲信赫在这儿照看他的独子,他放一百二十个心。

  曲信赫这些年一直陪着秦春馨在世界各地游览,只保存几间大公司的股份,早已不再从事管理工作,是真真正正的“富贵闲人”。安小芯受了这么重的伤,他和秦春馨留下来照顾安小芯,顺便照看英培,也算举手之劳。曲如依见英培和曲信赫留在南非,她自然也是不回去的。所以,每天秦春馨陪着安小芯,曲如依陪着英培,曲信赫则两边兼顾。倒是两个伤员,因为都不能下床走动,反而一直不得见。

  两个星期后,安小芯终于能下床。

  这天下午,秦春馨有事不在,安小芯便悄悄起来,慢慢地挪到隔壁的房间门前。

  她和英培住的都是最好的病房。病房中间用大面积的透明玻璃隔成两个区域,外间是会客室,里间则摆放病床,外间的人可以清晰地透过玻璃看到病床上病人的情况。

  安小芯轻轻推开门,病房外间的小会客厅里没人,只是茶几上摆着一束还带着露珠的怒放的非洲菊。她又往里面挪了两步,避开半面墙柱,透过玻璃,看向里间。

  英培的模样终于映入她的眼帘。他穿着粉蓝色的病号服,半靠在床上。看上去瘦了一些,但气色还不错。病床前正坐着笑意盈盈的曲如依,她穿着非常明艳的波西米亚风情的裙装。宽松的阔领,露出她白嫩的肩部和胸部皮肤。她的卷发妩媚地披在脑后,容颜清丽,神色间柔情四溢。

  英培张开嘴巴接过曲如依喂过来的水果,慢慢地咀嚼。好像是曲如依说了什么好笑的话,他听得朗笑起来。突然,他似乎被嘴里的水果呛了一下,肩膀抖动,猛咳了起来。曲如依见状连忙起身,紧张地轻声问着什么,手心则在英培背上轻轻地摩挲……。

  安小芯的脚慢慢地向后挪,一步,两步,眼前的景象消失不见,只余那半面雪白雪白的墙柱。她咬咬唇,缓缓挪着脚步回到自己的病房。

  医院的探病时间只到晚上十点,安小芯终于把在自己身边唠唠叨叨的秦春馨送走,耳根子总算清静了下来。

  她抬手关掉床边的小夜灯,眼前漆黑一片。她缓缓向右转头,瞪大眼睛想看清那堵黑洞洞的墙。一墙之隔的那边,正睡着那个替她挨了一枪的男人。

  “英培。”安小芯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心里有一种空虚,好像只有念着这个名字才可以填补一样。

  她眼前浮起英培俊朗又英气逼人的面孔,突然觉得这一切仿佛像一场梦。本来,他们是两条平行线,虽然相识,但却冷眼旁观着彼此的人生。可是一趟非洲之行,却让他们突然产生了交集。

  她看到他工作上的英明、睿智、果断,看到他做人上的宽容、善良、刚毅。共事的这二十多天,他们共同克服了很多困难,越来越有默契。尤其是安哥拉那惊心动魄的十个小时,英培就是她依靠的一切。他为了救她而中枪,她为了他而歇斯底里地痛哭。

  可是,这一切终将结束。他仍是高高在上的副总裁,她仍是平凡无奇的小秘书。安小芯静静地看着那堵墙,眼前虽然黑暗,心里却十分清楚,那堵墙是实实在在存在着。

  她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不要太在意。英培只是出于男人的责任和风度,偶尔救了她而已。她只要在心里感谢他就好了,千万别因为这份感激而做出什么让人误会的事来。

  朦朦胧胧地,她睡了过去,可是却睡不安稳。她梦见湿湿,梦见英培。他们都是浑身是血,倒在她的怀里无言地望着她,然后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湿湿!湿湿!……”安小芯浑身冷汗地惊醒,慢慢收回还在空中想抓住什么的手,抚了抚自己凉津津的额头。黑暗中,她瞪着眼睛,目光却不知应该在何处聚焦。

  “啪”的一声传来,床前的小夜灯亮起来了。安小芯不适应地眯了眯眼,耳边听见有低沉醇厚的声音传来:“你睡得很不好。”

  安小芯心弦猛地一颤,定睛望向床边,只见还带着些病容的英培正靠在椅子中,静静地望着自己。安小芯吞了吞口水,慢慢地半坐起身,靠在床头,讷讷地说:“这么晚,你怎么来了,能下床了?”

  “睡不着。”英培摸了摸眉心。

  “你好像在医院里总是睡不好。”安小芯想起在科特迪瓦的医院里,英培也是睡不着,不觉笑着说出来。

  “是么?”英培展开一丝笑意,但旋即又恢复到惯有的那种淡然神情,沉默了一阵才说,“……白天你怎么不进来?”

  安小芯惊讶地看着昏暗光线中那张半明半暗的俊面,断断续续地问:“你……看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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