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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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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林子面前永远都是罪人。 我对林子的情感不过是他对我的万分之一。 我在心里说,林子,我何尝不是把你当成亲兄弟?我只有在你面前才象一朵花一样完全的开放,只不过我不知道你内心的痛苦,我把你当成了无忧无虑的快乐之神。 林子,因为你的宽容,我在你面前永远是一个自私的小人。 苏楠说,你不必自责,林子对你对我的感情都是甘心情愿付出的,他也很快乐。 我突然盯住苏楠的眼睛,沉声说,苏楠你说实话,你爱林子吗? 苏楠说,爱。 我说,能告诉我林子哪些地方值得你爱吗? 苏楠说,他的真诚。 我说,林子的真诚象孩子一样,恐怕今生今世我们也不能做到,比起他的心,我觉得我连毛发都丑陋、肮脏。 苏楠说,你想知道林子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我说,是什么? 苏楠不回答,起身从那些遗物中拿出一张卡纸。 卡纸上贴着我的黑白照片。 那是上个月林子亲手拍摄、冲洗的,他说要给我制作一个标准像,万一有天我当个市长、省长什么的用得着。 照片下面有一团乱糟糟的字,我看不清。 苏楠说,字是林子临死前闭着眼睛写的,当时我也看不清,就大声问他写得什么,他当时说不清话了,但还是断断续续地告诉我他写的是“哥们儿,我他妈真想跟你一块儿活着”。 我再也控制不住我的喉咙,“嗷”地一声哭嚎。 苏楠被我的哭声得更是流泪满面。 我颤抖着手在那些遗物里找出林子一张嘻皮笑脸的照片,捂在手里,感到一颗心燃烧得只剩下一团灰烬。 不知什么时候,我哭着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苏楠象一只猫一样偎在我的怀里,睫毛上一滴泪还未落下。我慢慢用左手食指把它从睫毛上粘下来,呆呆地看着。那滴泪晶莹剔透,没有一丝杂尘…… 40 在我又回到那个郊县采访的日子里,除了工作睡觉,几乎用所有时间思考着同一个问题:这个城市,还值得我留下来吗? 我把心一分为二,听着它们各持一辞的争吵: 离开这个城市,因为它不是属于你的! 为什么要走,这里曾有和你最要好的朋友! 只有离开才能忘掉失去朋友的痛苦! 忘掉痛苦意味着忘掉朋友,你能忘了王林? 那就一直痛苦下去? 不!不会的,我答应过zhijia,以后要快乐地活着。 网络上扯淡的话你也相信,真他妈小儿科。 网络怎么啦?zhijia不是人吗? 都他妈的什么时候了,还玩虚的,走了算了。 不仁不义; 你他妈说谁呢? 说你呢,怎么着? 你凭什么说我? 苏楠和璇璇都对你不错,你能一走了之? 那有什么办法,留下来更没意思。 你走了倒好,这下全他妈散了! 散就散吧,天下本来就没有不散的筵席,全当是他妈一场恶梦。 我怕我做不到。 那是你没种! 谁说我没种,走就走! 什么时候走? 让我想想。 嗨,你真他妈粘糊。 …… 半晌,两片心同时骂我:你他妈到底想好没有? 我咬着牙说:想好了。 两片心同时问:怎么着? 我说:走,不辞而别,爱他妈咋着就咋着吧! 两片心同时说:行,你小子挺象西门庆。 自从有了这个念头,我开始收拾手边未完成的工作。 曾有一度,我想给苏楠写一封长信,说说对她和这个城市的感受。但转念一想,既然人都走了还留什么念想,说的再好也于事无补。 我也曾几次想去“沁园春”不动声色地见她最后一面,但我怕见了面会把自己的心思说破。 至于璇璇,我和她八字都没一撇,就全当是一个没做成的梦吧。 1997年12月7日夜8点20分,我硬挺着胸膛走出电视台的大门口。 我礼貌地朝门卫笑了笑,在我记忆里我从未对他笑过。 在离开这个城市的时候,我身上带了三件值得一生珍藏和怀念的东西:一是王林送给我的手机,一是王林给我拍的那张照片和上面乱糟糟的字迹,一是王林嘻皮笑脸的遗像。 走在街上,我看着那些匆匆而过的路人,心里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受。 我从来就不相信一个城市有好客或者傲漫之说,它根本不懂你的感受,你哭笑都与它无关。某一天一个人死了,它不会幸灾乐祸,某一天有一个人出生了,它也不会喜气洋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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