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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奇怪,本来虎视眈眈的年青小伙,一下子没了火气,这场“战火”也就这样熄灭了。

  四爷爷留着短发,本来就特别高的额头,加上头顶秃的亮光,更显得宽阔高平。嘴圈上长满了胡须,最长的足有三寸,人虽然高瘦,却蛮精神,高耸的鼻梁和一对锐利的眼睛搭配得别有个性,我的感觉他是个严厉又善良的人。

  派出所的警察和太阳一同赶到了现场,却没人进那间小房子,只是把人们喊到了外边,站在一旁跟没发生事一样地说说笑笑着。

  他们怎么不去抓那个杀死外公的坏人呢?这么大的事,还顾得上说啥笑吗!他们为啥不到小房子里去看外公,还要把看外公的人撵出来?为什么不准我到外公跟前去?我想问他们为什么,又不敢,只能站在四婆婆一旁奇怪地揣摸。

  九点钟左右,我是用现在的时间衡量我记忆中的那个时候的,又来了两辆顶上有红蓝灯的汽车,下来了几个戴大盖帽的警察,还拉了一条很凶的狼狗。

  他们拍摄了外公的照片,连地铺也拍了。询问了四爷爷和我,我的小指头也染上了红色。那只狗带着警察在小屋周围转了几圈又跑了回来,好像是说进小屋子的人太多,破坏了现场,警犬的嗅觉失去了作用。

  折腾了好长时间后,警察带走了那把锤子和他们认为需要的东西,拉着警笛离开了。

  我指望警察为外公伸冤,期待把凶手绳之以法的那天到来。

  四爷爷买了张用芦苇编的席子,把外公的尸体卷了起来,在西坡的土坎下掏了个洞掩埋了。

  安葬了外公,小屋内剩下了我一个人,温馨的小屋子忽然特别的阴森空旷。倒不是我怕外公什么,而是孤单给我的恐惧。我关上了那扇木条钉做的单扇门,搬来了几块不大的石头堵在了门后,看看还是不放心,又拿来了外公挑水的水担顶了上去,还是取不掉恶人闯进来杀了我的恐惧感!

  我躺在地铺上,觉得累了,一闭上眼睛,全是外公血淋淋的样子。我只好坐起来,老想朝外公睡的位置瞅,觉得外公还活着,一阵一阵地泛着苦酸,眼泪又“刷刷”地流了下来。我睡不着,像被人抽了筋似的瘫软无力,就这样翻来覆去,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像往常一样,我站在小屋外的柴草堆旁,等候外公讨饭归来。外公瘦小的身影出现了,我跑了过去,他的布袋里有好吃的东西——不太甜却新鲜的葫萝卜或苹果呢!谁知,外公却退了回去,我以为他逗我玩。扑了上去,他却忽的扭过了脸,我吃了一惊:

  “啊!咋是刘麻子……”

  刘麻子一掌打了过来,我倒退几步摔倒在地上,刘麻子拿出把刀子,我忽然发现那把刀子和我家的菜刀一模一样。他凶狠地朝我砍来,我惊叫着坐了起来,是个噩梦。

  这下更睡不着了,我吓坏了,睡前门缝中透进的微光也消失了,小屋外漆黑漆黑的。

  可能我从小就是个风里来雨里去的孩子,惧怕蛇虫野兽的感觉没常人家孩子那么厉害,却在讨饭时畏怯施主们那张张不同的面孔。说实在的,我怕的还是人。

  也许这些习惯与外公的教诲有关,他说这个世上的神神鬼鬼没啥怕的,野兽也是善良的,教我不要伤害它,兔子急了也咬人。该防的是人,狠毒的是人,善良有怜悯心的也是人,残酷阴险的还是人,他说人是防不胜防的,你不惹他,他也会“咬”你,也会无缘无故地给你找事。他说野兽饿了才伤害别的动物,人却不一样,会以虐杀它类作为享受。教我千万别给他惹麻烦,说我们爷孙俩是这个世上最软弱的人,最没人格只有人品的人,只能承受,不能反抗的人,别人吐在脸上擦一擦就过去了,这样才会减少灾难。

  外公的话不无道理,村子里的孩子常常欺负我,骂我乞丐,说我是穷光蛋。我忍着,外公说一定要忍,说孩子们不懂事,说我们穷,惹不起人家。他们的父母不高兴了,会把我们爷俩从那间看菜的小屋子赶出去,赶出去就得住在野地里。所以,我尽量委屈自己,回避他们。

  村子里有个小学校,外公讨饭走后我经常去那里,因为那里的女孩子多,总想和她们一起玩,羡慕他们的父母有钱,能上起学。

  教书的老师是个女的,挺年轻的,也很善良。一开始我怕她,见她来我就藏起来。时间长了,她却喜欢上了我,说我漂亮,说我长大后一定会嫁个好婆家。她叫我到孩子们的教室里听课,教我认字,我挺喜欢她,也很感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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