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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寻丽影

  路难走,走出条路更难。你得认命!老天爷高兴了,让你生在宽敞平坦的大路边,不高兴了,让你生在弯曲不平的小路旁,老天爷一生气,坏了,眼前的路再多,你却没了选择,那叫绝路。

  都峪市是个很古老的城市,路自然的也就多了:有人踏出来的路,有刻意修筑的路。宽路、窄路、大路、小路、直路、弯路、上坡路、下坡路、水泥路、沥青路、十字路、丁字路,最时兴的路是高速路,是阳关大路,那条条大路通京都的阳关大路。那是人修的,不是走出来的,是用了手段的,没条件的人你别走,一不小心会出车祸。想走这种路的人很多,走这种路的人也多,都峪市很多人却没走过,也不奢望从这条路走上去。

  城里最多的是巷子路,狭窄拥挤,人多腿稠绊来磕去的,不忍着就得招惹是非,麻烦大了还得吃官司。巷子路少灯没亮的,走这种路的人不“显眼”,儿子走了孙子过,天天如一,还得走下去。难走归难走,没脾气!

  最熬煎人的还数那种有路不能走的绝路。

  我说的故事,就是从这条没人愿意走,也没法走的绝路开始。

  都峪市最大的胡同路尽头分了个岔,叫岔路,岔路左边便是几百年来一直没啥变化,一上一下的鱼脊路,鱼脊路最邪乎,在这鱼脊路周围长大的人,无一例没在这里跌过跤。鱼脊路紧连的便是黑灯瞎火,四季不见日头的绝路——“此巷不通”。

  故事的主人公就住在了这个绝路口,破瓦房二楼靠左山墙的那间小房子里。

  真没想到,四个多月的辛苦奔波,却在这种地方找到了故事的主人公,我长长地松了口气:

  “咳!非得逼我到这死胡同里才如愿以偿呢!”

  我站在这个不算多大,却很古老的门楼前,先享受享受百多天来辛苦后的成熟感和喜悦心情,忽然发现眼前的破旧房屋有些特殊:不太厚的灰尘下隐压着精致的雕刻工艺,个性的建筑风格显现着明末清初的特征,我下意识地想到了是个大户人家宅院的一角。虽然残缺不全,依旧保留了设计人当初的寓意和特别的个性,色彩陈旧差点被我一时忽视。特厚且高的门槛镶在了一对活泼生动的石狮腰间,隐现出韧韧刚性与铮铮内涵。我仔细了起来,这才发现壁头上钉了块门牌样的铁皮,擦去尘土,露出了模糊不清的四个字——“旧宅保护”。

  忽的,我的心涌现了种厚重的情绪,这座饱经风霜的古宅院似乎和我四个多月来的辛苦奔波有着某种牵连,或者说有种“旧宅保护”的情感,又一时说不清,记忆不觉返回了追踪主人公的那些日子。

  采访的认真胜过了任何一次的激情与冲动:虽然她是个底层社会苦苦挣扎的女子,相反,我却以为是个骇人听闻的故事。

  在虚虚实实又众多的传闻中,第一个采访的是主人公一直关照的花发老人。也许,老人的孙女段小凤和她是同行,也许,死去的段小凤给老人留下了孤独凄惶的原因,故事的主人公担起了赡养老人的担子。老人的感激一次次击撞着我的心,唠叨不完地讲述着我想得到的素材,同时更加重了我决心找到故事的主人公的支持力量。和老人分手时是个风雨交加的黄昏,小路的泥水深浮足面,我只好把鞋提在手里,光脚丫走上沥青路。

  以后的多次扑空差点让我泄气。好不易又得到了消息,故事的主人公又去了那个我曾采访过三次的盲人那里,赶到的时候,她又离开了。

  我和盲人又一次拉上了老话,虽然我不想再听他述说过了好几遍的陈词滥调,还是奢望从他嘴里得到故事主人公的住址,我反复诱引着盲人的思维,以便他忽然说出我迫切需要的东西,他却依然旧话重提,我的焦急他当然看不到,又不好意思阻止他激动的心情,只能耐着性子凭他唠叨。终于,老人说出了大约四点左右她离开了他的话,我相信这个时间至少是准确的,我知道盲人对数字特别敏感,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他却又说出了我更料想不到的话:

  “好像,好像有个叫老六的男人,”他又停了下来,似是回想什么,又像想搪塞什么。突然又说:“是住在跑马道吧……对,是跑马道33号,是33号,就是跑马道33号。”

  这个收获太大了,我立刻告别盲人,匆匆朝跑马道赶了过去。

  我按响了跑马道33号的门铃。

  开门的是个三十五六岁的男人,他坐了把轮椅。

  “你好!请问这是跑马道33号吗?”我很激动,情绪明显着冲动,也许开门的是个残疾人,我的声音是大了一点。

  “你找谁?”主人很不客气,敌视的目光,传给我了个生硬的信号。我有些尴尬,暗暗提示自己:不管怎么,不能再让对方出现讨厌的心理。

  “不好意思来打扰你,先生!我找一个叫老六的人。”我真的以为他不是老六。

  “我就是。”他又冰冷地来了一句,粗糙的形象让我生畏,甚至闪出了退却的心理。他又道,“说吧!什么事?我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也不想让不认识的人打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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