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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天亮了,火车抵达北京。

  用不着手机闹钟的呼叫,那两位北京女孩的谈笑声,可以让我醒十次。

  “台湾小伙,得说再见了。”高的女孩说,“别哭哦。”“千万别捨不得咱离开。”瘦的女孩说,“咱可是不回头的花儿呢。”“不是捨不得。”我说,“是求之不得。”“说啥呀。”暖暖瞪我一眼。

  这两个北京女孩边笑边走,人影都不见了,我却还能听见笑声。

  刚走出车站,暖暖得回单位去交差,说了句忙完了再来找我,便走了。

  我看着暖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孤单。

  但我还是得坚强地站着,维持正常的呼吸、心跳和干燥的眼角。

  因为我得先彩排一下,试着承受这种分离的力道,以免明天正式公演时,被这种力道击倒。

  “嘿!”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回过头,暖暖笑吟吟地站在我身后。

  我张大嘴巴,又惊又喜。

  “坐过北京的地铁吗?”暖暖笑了笑,“咱们一起坐。”“你……”“想给你个惊喜而已。”暖暖很得意。

  暖暖带着我走进地铁站,坐2号线转1号线,王府井站下车。

  离开地铁站慢慢走回饭店,饭店斜对面有家永和豆浆,我们在那吃早点。

  “永和豆浆在台湾很有名吗?”暖暖问,“北京好多家分店呢。”“在台湾,豆浆都叫永和、文旦都叫麻豆、贡丸都叫新竹。”“说啥呀。”“意思就是永和豆浆很有名。”我说。

  想起去年喝豆汁的往事,同样是豆字辈的,豆浆的味道就人性化许多,起码豆浆不用试炼你的味觉。

  “你比较喜欢豆汁还是豆浆?”我问暖暖。

  “豆汁。”暖暖回答。

  “美女就是美女。”我说,“连舌头都跟别人不一样。”“你少无聊。”暖暖说。

  吃完早点,我们走回台湾饭店,然后我上楼,暖暖坐计程车回单位。

  虽然明知这次应该不可能,但我进电梯前还是回头看看暖暖是否在身后。

  果然不在。

  拖着沉重的脚步进了房间,放下行李,坐在床边发呆。

  意识到该找点事做,便起身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

  洗完后又坐在床边发呆,然后顺势躺下。

  醒来后已快下午一点,检查手机,无任何来电或简讯。

  自从叁天前下飞机后,我睡醒睁开眼睛,一定会看见暖暖。

  但现在房间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人。

  感觉房间正以一种无形的力道向我挤压,我透不过气,便下楼走出饭店。

  走在王府井大街上,今天是星期天,人潮挤满这条步行街。

  我漫无目的走着,以一种与大街上人群格格不入的步伐和心情。

  到了东长安街口,右转继续直走东长安街,走到天安门广场。

  这个可容纳一百万人的广场即使现在已涌进几万人,还是觉得空旷。

  穿过天安门,我买了张门票,走进紫禁城。

  去年和暖暖在此游览时正值盛夏,阳光照在金瓦上,闪闪发亮。

  如今因为叁天前那场雪,紫禁城染了白,看来有些萧瑟苍凉。

  我随处乱走,到处都充满和暖暖曾驻足的回忆。

  最后走到御花园,连理树因积雪而白了头,但始终紧紧拥抱在一起。

  连理树依然是纯真爱情的象征,无论夏冬、无论青丝或白头,努力提醒人们纯真的爱情是多么可贵,值得人们歌颂。

  如果有天,世上的男女都能以纯真的心对待彼此,又何需连理树来提醒我们爱情的纯真?

  到那时连理树就可以含笑而枯了。

  所以连理树现在还活着,因为人们还需要被提醒。

  离开御花园,走出神武门,护城河积了些冰雪,也许过阵子就完全结冰。

  手机突然响起,看了一眼,是暖暖。

  “凉凉。”暖暖的语气很急,“你在哪?”“神武门外护城河旁。”我说。

  “我立马过去。”暖暖还是有些急。

  “坐车吧。”我说,“不要立马。”“呀?”暖暖楞了楞,随即说:“喂。”“我知道。”我说,“你别急,慢慢来。”我注视护城河缓缓流动的水流,会不会当暖暖来时,护城河已结冰?

  “凉凉!”暖暖叫了声。

  我回头看着暖暖,才几个小时不见,内心却还是激动。

  暖暖絮絮叨叨说着话,没什么顺序和逻辑。

  我整理了一下,原来是她忙完回家洗澡,洗完澡就要来找我,却睡着了。

  “去饭店找不着你,我还以为你去机场搭飞机回台湾了呢。”暖暖说。

  “没听你说再见,我不会走的。”我说。

  北方的冬天,天黑得快,暖暖问想去哪吃晚饭?

  “吃渝菜吧。”我说。

  “你不是不能吃辣?”暖暖很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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