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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54.沈晖说我伤了他的心

  由于天气寒冷,从长江大桥回来,公共汽车上没几个人。车窗玻璃封闭不严,冷风嗖嗖地吹在我的脸上。坐在潘正的身边,被他揽着,连寒冷也变得可爱了。他怕我冷,就跟我换了位置,坐到窗边沐浴冷风。就这么被他揽着真好,我希望这辆公共汽车永远也不要到站。可是,从长江大桥到我的学校路程并不远,不知不觉之中,校门口的站牌就在眼前了。

  他要坐到终点站——工业大学门口。我准备下车时,他使劲握了握我的手,对我笑了笑 。可爱的小酒窝印在了我的眼里,也印在了我的心里,如此温暖,如此甜蜜。

  我终于挣脱他的目光和笑容的牵扯,下了车,在站牌下和他招手告别。他也朝我摆摆手,把脸贴在窗玻璃上。车子启动时,我不由得跟着跑了两步。直到车子在视野里彻底消失,我才讪讪地转身。

  雪停了,夜风冷得刺骨,我打了个寒噤,赶快紧紧大衣领子,低头快步朝校门口走。

  经过一家小饭馆的玻璃门时,里面像是有什么勾着我,就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

  我看见的竟是沈晖!大雪天的,小饭馆里就他一个人,坐在炭炉火锅旁,红着脸,直盯盯地看着我,面前有个酒瓶子。

  他就坐在门边,离我很近,实在是太近了,只隔了一道玻璃门,他纹丝不动,只是直盯盯地看我。我不可能逃得掉了,只好停下脚步,站在门外。我猜他是心里不痛快,才一个人出来喝闷酒的。他为什么不痛快?但愿不是因为我。我这么想着,心里顿时感到怅怅的。说实话,我不想这时候碰到他,我想一个人走在校园的雪地上,好好品咂潘正。

  他还是纹丝不动,只是直盯盯地看我,可能是喝醉了,也可能是过于伤心。一想起他那天带着伤,在食堂门口等我的样子,我的心就软了。犹豫了一会儿,我终于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他拉开身边的一张凳子,示意我坐。我疑惑地看了他片刻,坐了下来。

  火苗像水波一样,在木炭上流转、荡漾着。他拉过我的双手,拽掉我的手套,之后,他捧着我的双手,放在嘴边哈了几口气。我手上一热,浑身就开始不自在。他总是这么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看来我又错了,不该进来,不该自投罗网。他捧着我的手揉搓了一会儿,然后放在炭火旁烤。

  我壮了壮胆子,这才敢直视他。这张脸美得太刺眼、太慑人了。被酒烧红的眼睛里,又比平时多出一些叫我畏怯的东西。在火光的映照下,我看清了他太阳穴上的伤疤,确实还没有完全长平。想起中午他对我说的话,我的心就不由得颤了一下。

  他用筷子夹了一个萝卜肉丸,放在我嘴边。我摇摇头。

  “敢不吃?不怕我用嘴把你的嘴撬开?”他低声威胁道。

  我知道他的脾气,赶紧张开了嘴。他就这么一口菜一口汤,喂我吃了不少。

  “我妈总唠叨,冬天得多吃点儿带汤水的。暖和点儿了吧?”

  “嗯……暖了……”我口齿不清起来。

  接着,他把酒瓶子里剩下的高梁酒全倒了出来。

  “一口喝干!”他把玻璃杯放在我嘴边,命令道。

  “我不会喝辣酒。”我怯了,酒有小半杯呢。

  “喝了吧!这酒,只会醉人,不会伤人!”他软下来了,像是在求我。

  我的心也跟着软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心总是这么容易软。这有点儿不对!我和他,这像是在干什么呢?他的眼睛没有放过我的意思,我心里毛了,接过杯子,一口喝了下去,像是咽下了一团火,直觉得喉咙都快被烧烂了。

  “你真狠!伤了我这里、这里,还不够,还要伤我这里……”他抓住我的手,先放在他为我被打伤过的胳膊上,又放在太阳穴的伤疤上,最后,放在了他的心脏部位。

  他的心跳得咚咚响,我想逃开,可显然已经晚了。他慢慢放开了我的手,付了钱,两个人一起走进了学校。路过竹园那张熟悉的石桌时,他站住了,我也站住了。我不能不想起看樱花回来的那个夜,不能不想起那个有点儿甜的吻。

  “你欠了我多少,知道吗?”他的霸气又上来了。

  我的头开始晕了,好像一下子没心劲儿和他纠缠了。

  “跟我去湖北文联吧!我哥在那儿有个空房子。”

  他以前跟我说过,他爸妈没结婚前,就响应支援武钢的号召,从东北来到武汉安家落户了。我条件反射地警觉起来,绝对不能跟他去!我和潘正刚刚在长江大桥上对天发过誓啊。

  “我都看出来了,你心里装的是刚才那个人!不是郝康!也不是我!”

  “他是我第一个……在我心里很重……”

  “我输了,是吧?现在你是裁判,你说谁输谁就输,你说啊……”

  他说的那个“啊”字,声音拖得太长,长得像彗星尾巴,颤颤悠悠地消失了。我的眼睛忽地热了,低下头,一个字也说不出。他掀开大衣襟,包住我,抱紧我,散架样地瘫在了我身上。

  不一会儿,我感觉到他开始抽咽。我简直惊呆了,这么个刀枪不入的人,为什么还会这样!

  §55.我不能把肉体分给两个人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我原以为,爱情的两难选择,只会出现在电影、小说里,没想到竟会对我这样一个普通女孩张牙舞爪。我向往纯情、从一而终、誓死不渝,可爱情的性质却不全是“一对一”。

  在沈晖出现之前,我不敢想像,一个女孩怎么把肉体分给两个男人。可现在,一切发生得似乎也顺理成章,我成了被沈晖操纵的一个棋子。我坠入了一种无所适从的忧伤之中。我弄不明白的是,被沈晖吻过、抱过,算不算把肉体给他了呢?我开始有负罪感了,我对潘正和沈晖都犯下了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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