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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张说这人一向公私分明,没好气说:“你来我公司做什么?能在爱百胜工作的都是最优秀的数字人才。”她擅长的是卖弄笔墨,玩弄文字游戏,来爱百胜,文不对题,明珠暗投。

  钟笔一脸不服气,“怎么不行?爱百胜不会除了高级工程师就没了其他职位了吧?我也算是在社会上打过滚的人,什么工作做不得?”张说见她这般坚持,反倒笑了,“前台小姐你肯做?帮人跑腿打杂的助理你肯做?又或是你愿意站在大街上推销我们公司的新产品?你若愿意来,面试都不用。”

  钟笔于是不做声,过了好半晌才说:“你们这么一个大公司,总有内部刊物吧。编辑部呢,招不招人?”张说看了她一眼,“我们编辑部只有一个人。爱百胜的用人原则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从不浪费。”钟笔暗中腹诽,这不就是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畜生用嘛。

  张说不再理她。她要找工作,左思总不可能次次阻拦得了,他还没有这么神通广大,无所不能。

  钟笔从网上看见爱百胜公关部招人,她本来是很不屑这类吃青春饭的工作的,以色事人,岂是长久之法?但是她怀着一股怨气跑去面试,不但是霸王面,这次干脆连简历都不带。

  负责面试的公关部部长陈玉明眼睛在她身上一扫,心里已经有底了。她阅人无数,早已练成人精。笑问:“钟小姐哪个学校毕业的?为什么想应聘这个职位?对未来的职业生涯有什么样的规划?”钟笔一一回答,话说的十分坦率,落落大方,从容不迫:“虽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也有为生活所迫的时候。但是人际交往这一块,实在是人生事业必修的学分之一。”

  陈玉明看起来三十出头,实际年龄就没有人知道了,五官虽谈不上十分出众,但是气质高雅,精明干练,是早期海归派之一。“钟小姐,我们公司薪水福利一向优厚,相对的,工作强度也不是一般公司能比拟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实习期暂定三个月,看你期间的表现,随时可以转正。”

  钟笔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录取了,她还以为至少要来个二面三面之类的。哪知道陈玉明说:“公司的人事任免最后都需要张总亲自裁定,钟小姐,你跟我来。”她带钟笔去见张说,又交待她:“张总为人一视同仁,不摆架子,但是不代表他亲近随和,他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尽量简明扼要,切中要点。他喜欢安静,所以不要表现的太过聒噪。”听到别人这么评价张说,钟笔心中既新奇又有些好笑,不断点头,一味说好。

  张说的办公室一点都不奢华,隔音玻璃在众多办公桌前隔出一个密闭的房间,不过比部门主任大了一倍,里外透视,上级下级之间彼此监督,做事效率大大提高,很有西式工作风味。其实整个爱百胜的工作环境完全称不上舒适优雅,比起它在国际上的名声,甚至显得有些寒碜。但是能在这里工作的人,哪怕你穿着拖鞋球衣来上班,也没有人会管。

  张说见到钟笔,很有几分吃惊,但是他很快便将自身情绪隐藏起来,面色平静。陈玉明介绍一番,带上门出去了。钟笔看着他笑,有点小得意。张说打量她一番,深V七分袖掐腰白衬衫,一袭紫色刺绣长裙层层叠叠垂到脚踝,有飘然出尘的味道。衣着没有不端庄之处,举止也没有不得体的地方,但是偏偏给人风情万种、妩媚妖娆之感——还是说,这只是他个人的错觉?

  钟笔在他面前正襟危坐,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身前,“张总,您决定聘用我了吗?”话说的这样正经,眼睛里却有促狭的光一闪而过。

  张说没有回答,拨了内线电话。他对赶过来的陈玉明点了点头,陈玉明表示明白,招呼钟笔一起走。钟笔吐了吐舌,这也安静的太可怕了吧?完全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办公室里的张说,与她认识的张说全然不同。

  陈玉明问:“钟笔,你什么时候能上班?”钟笔便说随时。

  她立即扔给钟笔一大叠资料,“今天晚上我们要和国内某家食品商讨论网络广告宣传一事,我们是东道主,你事先做一下准备,到时候还会有业界的其他人士,算得上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商业Party。”钟笔一愣,她连办公室的椅子都还没坐过呢,这就要拉她出去应酬?

  她终于明白张说为什么能上《时代周刊》的封面并且成为影响中国当代经济的人物了。

  这个周扒皮!

  第十五章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当钟笔打电话告诉左学让他放学自己回家时,左学很不满,乱嚷道:“万一我出什么事了呢?街上车来车往,万一我被车撞了呢?路上坏人这么多,万一我被人抢了呢?”又扔下他不管!

  钟笔抚着额头说:“你是三岁小孩儿吗?一条街从头坐到尾不过三站地,你连车都不会坐?越活越回去了!”又说如果不想乘公交车,那就打车。

  左学背着书包恨恨地出了校门,既不坐公交也不打车,心想走丢了才好,看她急不急!反正现在没人管他,回家做什么?也不走正门,从铁栏杆缝隙里一头钻进了学校附近的公园。哪知背上的书包卡住了,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拉出来,用力过猛,人像皮球一样滚在草地上。他还没爬起来,后脑勺一疼,回头一看,原来是一粒橡皮泥做的弹丸。

  草坪外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儿手拿弹弓,嘴巴微张,瞪大眼睛望着他。

  他连忙跑过来,一把将左学拉起来,“喂,你没事吧?”

  左学揉了揉依然发疼的脑壳,没好气地说:“你让我弹弹试试!”那小男孩儿十分窘迫,当真把弹弓递给了他,“行行行,我也让你弹一下,来吧。”双手叉腰,背对左学,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

  左学对他光秃秃的后脑勺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万一弹中要害,他岂不是要去坐牢?左学拿着弹弓左看右看,又拉了拉上面的橡皮筋,十分好奇,“喂,这什么东西?怎么玩儿?”说话已经有一点儿京腔的味道。

  那小男孩儿便说:“弹弓啊,连这个都不知道,你从火星来的啊?”左学白了他一眼,冷冰冰地说:“不是,我从彗星来的,准备撞地球。”

  那小男孩儿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从兜里掏出一粒弹丸,眯起一只眼给他做示范,“看见了吗?就像这样对准树上的鸟儿……”啪的一声,他拉响弹弓。鸟儿当然没有打到,甚至连树叶都没碰上。

  左学嗤笑,“目标都没瞄准,我来,我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结果他更惨,因为头一次玩,连弹弓都弹不出去。他恼羞成怒,气呼呼地说:“喂,你这弹弓哪儿买的?有问题。”过了会儿又说,“我也要买一个。”那小男孩儿很得意,“不是买的,我自己做的。”左学很惊讶,“咦,你会做?”那小男孩儿拍着胸脯说:“当然,这算什么,我还会折纸飞机、做风车呢。”他见左学十分想玩,于是说:“刚才打了你一下,回头我做一个弹弓给你,算是赔罪吧。”

  两人跑到树林里去捡枯树枝。那小男孩儿自我介绍道:“我叫周熹,在北大附小上学,今年二年级。你呢,叫什么?”左学说了,心说原来是校友啊。他比同班同学小好几岁,个头又矮,戴着天才儿童的帽子,大家都不愿意跟他来往,因此没什么朋友,为了跟周熹玩,便骗他说自己上一年级,又问“熹”字怎么写。周熹想了一会儿,“难写死了,喜字下面四点水,你才上一年级,不知道怎么写吧?”他前段时间才学了这个字。

  左学哼道:“怎么不知道,不就朱熹的熹嘛!”也太小瞧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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