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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每每回到家,我就只剩下洗澡睡觉这两件事了。我在心里默念:肖言啊肖言,你把我铸造成钢铁栋梁了,公司会记住你,社会会记住你的。

  黎志元终于打电话来催我:“温妮,你还欠着我一餐饭。”我说:“行,你挑地方吧。”

  黎志元开车来接我,说我瘦了。我说那是因为我头上的包没了,所以显得脸小了。黎志元坚持:“就是瘦了。听说你现在工作很卖命啊。”“听说?听魏老板说的?你不要总是跟他打听我,免得他误会。”“我和他认识二十多年了,能有什么误会?”二十多年了?我终于把黎志元和魏老板归结为了朋友,而不仅仅是同行。

  我转过脸对着黎志元,很直接地问:“可以问你的年龄吗?”黎志元告诉我:“三十六。”他和我同属一个生肖,大我整整十二岁。

  黎志元带我去吃了上海菜。一餐饭,他的电话没完没了的响,根本没吃上几口菜,我倒是不怕吵,吃得酣畅。我抽空夸奖黎志元:“今天我才觉得你像个有工作的人。”黎志元不赞同:“你肤浅。今天是我的失败。事情没交代好就溜出来吃饭,结果自作自受,吃也吃不好。”

  黎志元抽空问我:“你和你男朋友进展的顺利吗?”我答非所问:“听说,你们不应该关心这种事情啊。”这是丁澜说过的,我记下了。黎志元困惑地皱了皱眉:“什么叫这种事情?”“就是我有没有男朋友,进展得如何等等。”黎志元喝了口水:“我有一点关心,因为,我有一点喜欢你。”我从容地还在吃菜:“我知道啊。你想跟我交易对吧?”我压低声音,继续道:“你请我吃饭,带我出去玩,或者送我些金银,然后让我和你上床,对吧?”黎志元大笑:“你还真有自信。”笑完了,他一本正经地说:“说好了的,你请这一餐。”我更卖力地吃菜,心想这一大桌子菜,得多少钱啊?不能浪费。

  不过末了,钱还是黎志元花的。我争不过,只得说:“好吧,反正我也没吃多少,你请就你请吧。”黎志元讽刺我:“没吃多少?你究竟想吃多少啊?”

  第三十六话:有太多事比爱情来得重要

  我打电话给程玄:“玄哥,你说我现在算大龄女青年吗?”程玄道:“不算,不过接近了,一眨眼就该算了。”我又问:“那我还能不能再单身几年?我找不到结婚对象怎么办?”程玄在忙工作,敷衍我:“这问题你去问你爸妈,实在不行了,我就当你结婚对象。”我大笑:“蛤蟆,你忙吧,天鹅要挂电话了。”

  我打电话回家,问:“妈,您能接受我晚婚吗?”妈妈敏锐:“你男朋友想晚婚?”这次,我理直气壮壮如牛:“我真的没有男朋友。”

  肖言还是在我心里,满满当当的。每每想到我也在他心里,我便不想让自己忘记他,不想让自己走出那段已成为过去的感情。我甘愿寂寞地守护着那感情,能多守一天,就多守一天。那感觉,像是一个人坚守着一座废城,不离不弃,孤独,却骄傲。

  丁澜和则渊终究是出了事。

  则渊无意中,听到了丁澜采访用的录音机中有一段声音,而那声音,录于丁澜和一个男人缠绵之时。则渊大怒,打了丁澜一个巴掌。则渊头都不回就走了,丁澜嘴角流了血。我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口,无所适从。

  丁澜号啕大哭。我吓坏了,我从不曾见丁澜这般失控,她一直都成竹在胸,左右逢源的,如今,却是这般。我忙跑过去抱住她,她在我怀里颤抖,幅度大得连我都随着颤抖了。她大声地喊:“我爱他啊,温妮,我爱他啊。”我沉默,无言以对。丁澜抓着我的手,说:“温妮,你帮帮我,帮帮我。”我问她:“我该怎么帮你?难道我去对则渊说,丁澜的爱和丁澜的身体,是两回事?”丁澜松开我的手,瘫坐在地上。

  我跑出去找则渊了。爱情太伤人,因为它总是那么轻而易举,易如反掌地败下阵来,败给时间,距离,败给金钱,名利,甚至败给一些说不出名堂的东西。

  我跑到楼下,就停住了。我又返回了家,返回了自己的房间,因为我不知道该和则渊说些什么,就像我也不知道该和丁澜说些什么一样。丁澜还在哭,我捂住了耳朵。

  则渊曾对我说过,丁澜并不愿同他去美国,所以他会在工作告一段落时,就回中国发展了。他说这话时,我就狗拿耗子地担忧:两人在中国,不比在美国安全,丁澜早晚露了马脚。如今我这乌鸦嘴应了验,果然东窗事发。

  三天了,则渊都没有露面,而且电话也不接。丁澜不去上班,我打电话给她请了病假。她的上司口吻焦急,我刚想宽慰宽慰他,他却说道:“丁澜现在能不能接电话啊?这期的稿子她还没有交啊。”我忿忿不平,说:“她现在电话都打不了了,您觉得她还能交稿子吗?”

  丁澜千真万确是病了,低烧,嗓子喑哑,整个人像棵奄奄一息的植物。她手里攥着手机,不停地打给则渊。

  丁澜不愿去医院,我只能给她斟茶倒水,削水果,端进去的饭我是怎么端进去,再怎么端出来。

  第三天,我正唉声叹气地准备把冷掉的饭拿走,丁澜却叫住了我。她说:“温妮,陪我说说话。”

  丁澜问我:“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还没等我想到怎么回应,她就自说自话地下了定论:“但这就是我的生存方式啊。”我的心沉了又沉,像是预见了则渊和丁澜的结局。我坚信丁澜爱着则渊,从他们一无所有的青春年华开始,以一种没有杂质的方式相识相爱,而今时却不同往日,她依旧爱着则渊,却自欺欺人地修改了爱和忠实的定义。她那轻描淡写的“生存方式”,在则渊看来,是当之无愧的背叛。

  夜间,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冲出房间,冲到丁澜面前。我问她:“专访真的那么重要吗?钱真的那么重要吗?穿的好,戴的好,被人艳羡真的那么重要吗?”丁澜被我吓到了,眼睛一眨不眨。在我走出她房间前,她说:“是,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停了停,没再说什么,回了房间。

  我的心乱了,像是一池净水,被风吹着,被雨淋着,每个人都来吵醒我,对我说:有太多太多的事,要比爱情来得重要。

  丁澜萎靡的三天,我都是一下班就往家里跑,引得魏老板问我:“温妮,这几天忙什么呢?”想及魏老板也曾拍过丁澜的大腿,以及那我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的下文,我便字正腔圆地说了两个字:“私事。”说完,我就扬长而去。

  走了没几步,我便后悔。魏老板今日倒霉,担下了我对全社会的不满,而过了今日,怕是要倒霉的就是我了,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对老板这般大义凛然。

  第四天,则渊出现了。他出现时,丁澜已经去上班了。我对他说:“哎呀,太不巧了,丁澜刚走。”则渊却说:“我在楼下看见她走了,我才上来。”他又补充:“我来拿些东西。”

  我去上班了。我虽自顾不暇,虽一门心思琢磨着今天该如何做牛做马,如何让魏老板大人不记小人过,但我还是给丁澜打了个电话,通风报信说则渊现在正在她的房间里。

  黎志元打电话给我,说他在北京,今天回上海,问我有没有什么需要他带过来的。我说我想吃糖葫芦,还得是大街上小商小贩推着自行车卖的那种。黎志元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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