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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河南胡茬子给我加了一勺汤,把我的头发又看了一遍,说,大姐,你要是要汤,没有了。

  我说,我不要了。

  河南胡茬子说,刚才那个女的,也是这样说的,说不要了,可是后来,卫校的章老师一来,他又要一碗。

  我把端起来的碗放下看着胡茬子,问,你说谁来的?

  胡茬子说,章老师,就是你们卫校的章老师,才离婚,俺听人家说的,他老婆打了胎,跟别的男人出国了。

  河南胡茬子的话这时候就显得多少有点卖弄了,但这时候他在前堂的他老婆吼他过去拉面。胡茬子赶紧走了。但是,他提供的那些信息对我的震动已经足够了。

  卫校的晚上还是一年前那个样子,操场那边的小树林里一定有人,谈情说爱的。有男男女女在校园里高一声低一声地唱歌,唱的是失恋或多恋的歌,就像吃多了撑的或没吃饱饿的一样,唱得灰不溜秋的,漫不经心的,随心所欲的。我推着自行车怕被人认出来,低着头往里走,多亏了校园里那几盏破路灯,要不然我一定能被人认出来。我把自行车放在教学楼下,上楼去找陈红梅。陈红梅说过,她在三楼最东头那间教室,那原来是我们学生会开会的地方。

  楼道里空无一人。可能是星期天晚上不上自习的原因。一年以后,这栋楼我依然很熟悉,很快找到了陈红梅的教室,但从窗子里我扫描了所有的人,没有发现陈红梅。其实,就是发现了陈红梅,我也不会马上叫她出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要看看她到底在不在。陈红梅不在,这让我马上想到她和谁在一起。陈红梅跟章老师在一起,那一定在章老师家。

  我这么想的时候,我看见讲台上的老师掏出手帕开门擤鼻涕,赶紧跑开。就在那位老师 响亮的擤完鼻涕之后,走廊那头有一个男人闷闷地咳嗽并响亮地吐痰。

  紧接着,两个人出来了,一男一女,朝我的方向走来,女的在经过厕所门前的时候说她要进去一下,男的说,我等你。

  说要进去的那个女的是陈红梅,说我等你的那个男人就是章老师。

  我当时为什么要怕,为什么有做贼的感觉?到现在我也不明白。但我确实害怕了。我在陈红梅和章老师没有看见我之前,我从楼梯爬上了四楼,在楼梯的拐角处停住。这时候,陈红梅和章老师走过来了,就在楼梯口处停下来。外面的灯光把他们的影子推到楼梯对面的墙上,章老师的影子一会儿遮住陈红梅的影子,陈红梅的影子一会儿又从章老师的影子里冒出来,就像皮影戏一样,但演得单调了一些。这个过程中没有声音,这个过程之后就有声音了。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压得都很低,但也没低到听不到的程度。

  陈红梅说,她说过要来的。

  章老师说,来干什么?

  陈红梅说,你别管。

  章老师说,听说她分到专属医院了,她姥爷是院长。

  陈红梅说,如果她姥爷不是院长,她咋能进专属医院。

  章老师说,她那一个班,进专属医院的,就她一个。

  陈红梅说,她姥爷快退休了。

  章老师说,到岁数了都得退。

  接下来又没声音了。又是影子与影子的事。

  我猜出来,其实不用猜,他们所说的“她”就是我。我还明白了,陈红梅已经把我现在的情况跟章老师说过了,章老师也把我的过去的情况跟随陈红梅说过了。我还明白,章老师对我进专属医院认为理所当然,而陈红梅对我进专属医院不以为然,甚至愤愤然。我还明白了,那个天天住在我家吃在我家,口口声声和我姐妹相称,脱光衣服钻到我被窝里和我一起按摩的陈红梅,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也没有把我姥爷放在眼里。

  陈红梅推着自行车走,不紧不慢的。我没有喊她,我根本不想喊她。下课后,陈红梅班上的人都走了,陈红梅一个人这样推着车走,一定是在等什么人。当然,我也能猜到,她在等章老师。果然,一会儿,章老师就出现了。

  章老师出现前,我已经憋了一泡尿,但为了看清他们的勾当,我没有去找厕所,我得忍着。章老师小跑着追上陈红梅,接过陈红梅的自行车,陈红梅就扭着双手走在章老师的旁边,我要保持不被他们发现的距离,就不能听见他们说什么,我要想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可能就会被他们发现。我还是不想被他们发现。在这同时,我还要控制我的一泡尿。

  章老师一只手推着陈红梅的自行车,陈红梅腾出一只手挽住章老师的胳膊,走着走着,陈红梅把头靠在了章老师的肩膀上。

  我浑身一紧,小腹部有点胀痛。

  过了一会儿,陈红梅站住了,章老师也站住了。他们站在那里说了一会儿什么,章老师停好自行车。陈红梅一下子把章老师抱住了,脸埋在章老师的胸前,身体还一扭一扭地。章老师这时候也受不了了,把手放在陈红梅的腰上。

  有一辆大型货车从他们身边经过,剌眼的灯光和隆隆的马达也没有让他们分开。

  §约会

  自从那天晚上看到陈红梅和章老师拥抱之后,我的心里就乱了。

  我恨陈红梅,也恨章老师,更恨陈红梅和章老师在一起。我下决心一定要折散他们,坚决不让他们在一起。我想了好几天,还是决定给章老师打电话,但是找一个什么样的借口最好,却让我非常为难。

  陈红梅的小尾巴翘起来了。一连好几天,陈红梅不停地做头发,不停地换衣服,不停地唱《粉红色的回忆》。我想陈红梅一定不知道我那天跟踪了她,也不知道我看到她和章老师亲嘴的事。陈红梅还是像原来一样,像个大姐一样待我,但我已经决定不再跟她好了,我已经开始给她脸色看了,她再到我家来,我开始躲她了。不知道是她没有感觉到,还是故意装着没事人的样子。只是我姥娘对她还是原来那样好,让我一时没人办法摆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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