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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


   我没有走成,因为淮王磨刀霍霍,情况不允许我逃避。阿福和王览离开京都的时候,她在车内对留守的我叫了一声“鉴容哥哥”。我看见了她的泪光,这次算是为我担心了吗?我对着她重重叩首,心里却是安慰的。

   淮王囚禁我以后,因为绝食,我常常昏昏沉沉。最后就算没有证据,他也应该知道我是谁的人,但他没有杀我,在这事上他并没有做绝。几个月前,有一次阿福半真半假地问我:“鉴容,听说你是芍药公子?难道扬州没有大红色的芍药花吗?”扬州有,但我不能送。永安在半夜里潜入,我求她帮我捎信给城内的蒋源,我将一块手绢塞在她的手心:“给……神慧。”她的热泪滴在我的腕上。

   她说:“你的手指破了。”我不做声。我辜负永安,还要利用她来给她父亲最后一击,她会喜欢上我这样的人真是不幸。

   后来蒋源告诉我,永安交给他的是一个精美的锦盒,而不是光秃秃的一条手绢。

   破城之日,我又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太长,以至我把出生以来的经历都重温了一遍。梦里,是阿福。我醒过来的时候,有一只小手放在我的额头上。

   “金鱼,你一定要好起来,你对我真的很重要。”那是她的声音。我只要得到那么一句温存的话,就狂喜到颤抖。我不敢睁开眼睛,然而,终究是要面对现实的。我想,我又该走了。

   在荆州的时候,我时常跑马山野,对月舞剑。心里空荡荡地痛,好像阿福小时候咬出的牙痕如今才开始发作。我开始放纵自己,但是,缠绵妾室,一醉方休,也许是最愚蠢的疗伤方法。酒总会醒,如果这时抱着不爱的女人,夜晚真是恐怖。于是,后来大多数晚上,我选择独宿。渐渐的,初到荆州的荒唐不堪回首,我也学会靠自己战胜心魔。我明白,我真的长大了,我不再是男孩,而是一个男人。

   虽说我明白了,可阿福一召唤,我又不得不回来。阿福也知道我妾室众多,她不在乎,她只陶醉于王览专一的幸福。我发现,王览看向她时,那种目光和他一贯的淡泊完全不同。他的生命爆发的激情,连他的凤眼都遮不住。在他们身边,不仅我,就连风景也是多余的。

   可惜,我的心早给了阿福,再也不能装下别人。和有些男人不同,我不会去追寻和她相似的女子。连这种想法,我都觉得是对她和我自己的侮辱。有人说,不如怜取眼前人。话说得容易,可是我担任的是阿福左右的侍中职务,如果心爱的人天天都可以看见,怎么能够去怜取他人?

   当王览一天天虚弱下去的时候,我每天都担心,以至于食不甘味。阿福好笨,我的幸福,已经很卑微,就是看他们幸福,可是,她竟浑然不觉。我有时候也怪王览,这个人的性子就是这样缓。可是,后来我想,如果我是他,我又何尝想让阿福担心呢?

   王览仙逝,竹珈诞生。一年以后的清明时节,我坐在山谷间,远望着阿福母子,吹起了我准备了十年的曲子。虽然是为她而写,但却是第一次吹奏给她听。如果可以开解她的心情,也就使我心满意足了。

   一个人下山的时候,月光已经洒满山麓。暗夜行路,每一步都很艰难,犹如未来的日子。我看着漫山遍野大红色的花朵,记起来的,却是多年以前,扬州的芍药。

   我想起自己十八岁生日的那天,独自在淮杨的一个水榭坐了一夜。当时的明月,会记住那句我反复问的话吗?

   红芍临水,年年泣血,一地相思,何人知音?

   番外篇三芳辰记

   柳暗花明凤城青,宫阙万重次第开。

   昭阳殿里的小女皇今天刚满十岁。她生于农历四月十五,就是佛祖释迦牟尼的诞辰。

   群臣们早早地在正殿会合,等待朝见。编钟声响时,庙内众人屏息以待。女皇要在“相王”王览的陪伴之下,接受百官朝贺。虽然皇帝年纪小,但是这种繁琐而隆重的排场是必不可少的。关系到国家的体面,也关系到皇族的尊严。

   王览每天三更一过,就自然醒来。这天也不例外,因为今天不用去上书房议事,他显得清闲许多。他拍拍神慧的小脸,温柔地叫她:“慧慧,醒来了,醒来了……”神慧昨天临睡之前答应过他,一定要早起,但此时却迷迷糊糊地嘟起嘴巴,一脸的苦恼相。神慧贪睡,王览不舍得强拉她起来,于是对着在帐子外面的韦娘一使眼色。韦娘便过来,半拖着神慧为她洗脸穿衣服。神慧的眼睛一直没有睁开,王览几乎是横抱住她,宫女们跪在地上给她打扮。小孩子总是脱不了稚气,戴上龙凤金丝冠,穿上盘丝锦绣龙袍,使得神慧像个可爱的人偶。

   “万岁老不醒,妾来叫他?”韦娘皱眉。

   王览摆手,抱着她上车。辇车帘子一下,当值宦官中气十足地喊道:“起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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