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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他摇头:“我不止是宰相,也是你的丈夫。身为皇家的人,怎么能与臣子们争名呢?我不需要人家知道我的苦心,只想为你分担一些,这么做……”他的凤眼一挑,笑容灿烂,“对公也是对私。”

   我笑道:“只是我舍不得你费思量伤身体,也舍不得没有你这个得力的大臣。我也是为公也为私的。”

   这时候我还没有想到,何规只是第一个针对王览的老臣。

   不久后的一个下午,内宫总管陆凯来禀告:“陛下,刑部尚书曹松亭求见。”

   曹松亭,三朝元老,年过古稀。主持刑部数十年,为人刚正,只是晚年罹患眼疾。近几年,刑部的事务实际上已经被年轻的侍郎蒋源所接手,他单独求见我,也算新鲜事。

   我用双手将他搀扶起来,但瘦骨嶙峋的老人执拗地跪在地上:“陛下,臣今天的话只能跪着说。”

   我知道他的脾气,他年轻时就直言敢谏,常惹得我祖父不悦。如果他和太师何规一般中庸平和,早就可以与何规平起平坐了。我也不勉强他。韦娘和陆凯识趣地退出老远。



   “曹尚书,朕看你气色好了一些,相王赐下的汤药可见效了?”

   曹松亭黑着脸:“陛下,汤药只能缓解一些病痛,并不能彻底治愈。臣自知已病入膏肓,恐怕此次是最后一次面圣。有些话臣不吐不快,臣不说,陛下恐怕再无从知道。”

   我点头:“有话,但说无妨。”

   曹松亭跪直了,道:“臣这些年为疾患所苦,形同废人。之所以还挂着尚书的职位,是体会陛下历练蒋源的苦心,朝廷官员新旧要平衡。如今,蒋侍郎已经可以独当一面,陛下可否准予臣辞去此职?”

   我恳切地回答:“朕也明白老大人的心。君臣心意相通,是社稷之福。既然大人这样说,朕就准了。即日,朕会将蒋源升任为尚书,曹大人可算后继有人。”

   曹松亭混浊的眼睛里流出了几滴眼泪。我知道,他几乎已经失明了。他继续说道:“此外,臣想提醒陛下一件事。天下已经有一种说法,陛下一定不会听见。可臣想了很久,还是要禀告。”

   “什么说法?”

   曹松亭顿了顿,道:“有人说当今的天下,人们只知道有相王,不知道有陛下。”

   我大惊:“怎么会有这种流言?”对比他的话,何规实在算含蓄了。

   曹松亭长叹一声:“陛下,臣以为这也并非流言。当初陛下年幼,相王摄政大家都心服口服。只是现在陛下长大了,相王仍在专权,实在是落人以口实。”

   我的左手颤抖起来,不得已,只得用自己的右手压住那些手指,可心里还是激荡不已。王览说过:“何以止谤?无辩。”可即使这样,如何平息得了流言蜚语?原来他所做的一切,在别人的眼里只是那般。

   我沉默良久,曹松亭又道:“臣也知道相王的为人,可到了今天,陛下就算为了避嫌也要适当节制相王的权力。相王虽与陛下是夫妻,但到底是个臣子。”我突然想起来,我成亲的夜晚,母后也说过这话。母后选择不涉及政治是聪明的,可是,王览一步步走来,实在是身不由己啊。

   “曹大人,如果你不说,朕还蒙在鼓里。相王这些年来压制王氏外戚,你也看到了。他日理万机,却被大家误会为专权。试想如果没有他,帝国如何运转?”

   曹松亭点头:“臣知道,因此臣为陛下考虑良久,可推荐一个人选为相王分忧。”

   我想了想,问:“你是说他?”

   “正是荆州刺史华鉴容。他在荆州两年,疏通河道,压制土豪,荆州百废俱兴,偷盗几乎绝迹。华刺史还利用自己的俸禄,遍植树木于荆州城内外,他主持修建的大桥,连北方人也钦佩。华刺史为陛下亲戚,自幼养于宫内,对皇室理应襟怀耿耿。调他回京,是任用得人,也堵了流言之源。”

   我皱眉说:“朕早与相王商量了,欲调他回京任侍中兼户部尚书。”

   曹松亭说:“侍中虽名为与宰相同级,但实权不大,且户部事务琐碎。臣以为,只有任用华刺史为兵部尚书才可以彻底起到效果。”

   华鉴容早在第一次离宫时期就勤加练习骑马,这在我朝贵族中是少有的。但是他那么爱好骑射,是否就能说明他兼有文韬武略?这两年,我和他的交往仅限于公文。他每年回京述职一次,我们基本上都不能自如地交谈。可他的政绩,却是有目共睹。

   如果听从曹松亭之言,应该不会伤害王览吧。毕竟,华鉴容是他最好的朋友。我心事重重地回到御书房,呆坐了半天,终于写下诏书:着荆州刺史华鉴容即刻回京,改迁侍中、兵部尚书兼卫将军。

   授予卫将军,等于把整个皇城的禁军都交给了他。我重新又看了一遍诏书,最后盖上国玺。这是我第一次没有和王览商量就独自决定的大事。曹松亭的话语、我任命华鉴容的苦心,实在无法对他启齿。看来,曹松亭也是特意捡了王览赴郊外视察天坛的时候来进谏的。

   黄昏时分,王览兴冲冲地回宫了。我正在品菊花茶,他走进来,随手拿起我的玉盏喝了一口,发现我神色抑郁,忙问:“怎么了?慧慧有心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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