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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离开昭阳殿,我立刻飞跑着去见鉴容。我永远忘不了他跪在姑母棺木前一个人哭泣的样子。鉴容把所有人都打发掉,只留自己在那儿绝望地号啕着。我蹑手蹑脚地靠近他,用手触摸着他的脖子,凉如冰玉。他抬起头,突然不哭了,泛着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我想天底下没有人受得了他的眸子里满是热泪。

   “阿福。”他轻柔地唤我,在这种场合居然有某种苦涩的甜蜜。

   “金鱼哥哥,别伤心了。你不会一个人的,阿福陪着你哭好吗?”我本来想安慰他来着,但冒出来的却是这么一句话。

   他没有回答,用尽力气站起来,紧紧地抱住了我。我的泪水沾湿了他的麻衣。他一直没说话,好像也不再哭了,只是抱着我,用手掌抚摸着我的肩膀。我只记得,我相信他,他也相信我。

   虽然父皇竭力追究,拷问了数千人,但刺杀事件始终是个谜。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它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刺客的家人、朋友,包括宫中和他关系接近的几十名男女,全部都被处死。我和华鉴容的童年时代,也由此惨淡地结束了。

   昭阳殿换了不少新面孔,而最早谏议我当皇太女的柳昙也从外郡调回了京城,担任禁军首领。母后曾说,柳昙愿意竭力保护我的地位,她也自然要回报他的忠诚。

   建安长公主的丧礼极其隆重,父皇亲自给她定了“懿”字为谥号,但无论多么隆重的仪式都无法换回失去的生命。如果那天姑母不在母后的身边,会怎么样?姑母为什么要挺身扑向剑刃?她在宫内很有人缘的,而母后,仅仅只有我和父皇而已。

   宫中是流言的温床,关于那个刺客也有许多传说:有人说他是受了其他妃子娘家的雇佣;也有人说他是某位冷宫妃子的爱人。更加离谱的说法是:当今皇后为保尊荣逆天而行,这位刺客并非中邪,而是替天行道的使者。虽然父亲严令禁止谣言,但天底下最难的就是堵住别人的嘴,因此猜测如地底的炭火,慢慢燃烧,始终没有熄灭。

   国有法度,父母去世必须守丧三年。华鉴容也不例外,他必须离开禁城。他同我告别的时候,东宫的花朵依旧五彩缤纷,放养的仙鹤正闲庭漫步。可我们都不再是孩子,对未来的恐惧促使我们早早成熟。

   “阿福,你一定要坚强起来。我不在的时候,不要再一个人躲起来玩,太监宫女包括韦娘都找不到你,这是特别危险的。号称固若金汤的宫墙其实并不安全,这你是知道的。”他叹气,黑色的丧服勾勒出少年俊美的线条,更叫人感伤。

   “我知道,金鱼哥哥,我不会乱跑的。守孝结束了,你马上就回来陪我好吗?母后病着,父皇忙到顾不上和我说话。我会每天都想你的。”

   “我也会挂念阿福妹妹。”他笑了,下颚微抬,贵族气十足,这才是属于他的明亮笑容,“我会常给你写信,等我回来,你也就长大了。”

   “哼,你怎么看我都是个大阿福。”我踢了他一下,钩住他的手指,“你说话要算数!”

   他莞尔,黑眼睛里有坏坏的笑意:“这倒是真的。”他歪着头,点了一下我的鼻子,“你永远是个阿福,我也永远是条金鱼,游不出这缸水去。”

   他离开的时候,东宫深重的朱红大门将我们隔开。黄昏时我等着他来道别,可是他始终没有出现,我们一别就是好几年。若干年后唯一让我记忆犹新的是,我脸上盖着一块手帕,不停地哭着,等到我哭得累了,揭开手帕一看,天色已经全黑了。

   也许华鉴容的离开,只是我生活巨变的一个开端。

   第二章 荷塘秀影

   春去冬来,我一个人孤孤单单过了两年,母后的病却毫无起色。人们说是冤魂作祟,父皇痛恨此种说法,斥之为无稽之谈,但昭阳殿的念经声从没断过。我们看着她一天天地憔悴下去,却没有任何办法。即使权力在握,富贵至极,人还是有无奈的时候。

   有一天,我听见母后低声地哭泣,父皇像哄个孩子一样轻轻抚摸着她的肩膀。“秋荻,有我在,你不用怕。”父皇软语道。

   他在这几个月里老了许多,昔日逍遥的表情被心痛所代替。

   “但我总是看见床后面有人影。”母后低声说。

   “哪里有啊?真龙天子面前,鬼神也要收敛。你呀,准是睡多了犯糊涂,我抱你出去看看新开的荷花怎么样?”父皇越加柔声。

   偏过脸,他看到了我,对我微微笑了笑。他抱起母后,贴着母后的耳朵说:“咱们的宝宝也来了,我们一家三口去看荷花。”

   我跟着父皇走到了昭阳殿的荷花池旁,映日荷花别样红,照在母后久病的面容上,增添了些许血色,就像为她新画了胭脂。过了好久,母后才轻松地笑起来,父皇凝视着她也笑了。眼前的风景,如山水画一样自然酣畅。

   母后突然开口:“皇上,宝宝的事情,能答应妾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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