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时尚阅读 > 南风知我意2 | 上页 下页
七八


  奶奶,如果真有下辈子,我们还做亲人,好不好?如果真有下辈子,我希望您身体健健康康,不再受病痛之苦,活到寿终正寝,在睡梦中安详地离开。

  她坐在山上,等待天黑,等待夜空中一颗一颗星辰亮起。

  她就那样在山顶坐了一整夜。

  她回到家时,发现姑姑朱芸在院子里等她。

  朱芸问她:“你一大早去哪里了?我等你好久了。”她很急切的样子。

  她看了眼姑姑,见她眼睛也微微红肿,黑眼圈浓重,便柔声问:“姑姑,什么事啊?”

  朱芸在院子里走了两步,说:“这个院子嘛,老太太临走前也没有一句话……”

  朱旧震惊地看着朱芸,心里涌起一阵阵冷意,奶奶尸骨未寒,她竟然就动了这份心思,真是……

  朱芸撇撇嘴,那心思也毫不隐瞒:“朱旧,你看,你表弟念高中了,以后还要上大学,我们家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这院子迟早要拆,那可是一大笔钱,我也不贪心,我只要一半。按道理来讲,也有我的一半。”

  朱旧觉得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她咬了咬唇,极力隐忍着怒意,疲惫地说:“姑姑,我现在很累,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吧。”

  她说完就要走进屋子,朱芸却一把拽住她:“迟早要说的事情,为什么要等以后?朱旧,还是说,你想要独吞!”

  她深深呼吸,大力挣脱朱芸,她挣,她不肯放,拉扯间,她好不容易甩掉她的手,身体被惯性带着往后退了几步,她忽然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人就往地上倒了下去……

  再醒过来,她发现自己身在医院里,傅云深坐在病床边。

  他问:“感觉好点了吗?”

  她看着他,怔怔的,神色里几分恍惚,过了一会儿,才答:“头痛,全身都痛。”说话时才发现自己嗓子也沙哑得厉害,很疼。

  他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扶起她喝了点。

  “是病毒性伤风感冒,你怎么搞的?”

  她身体向来都很好,很少生病。

  她没做声,在山顶坐了一夜,吹了一夜的风,不生病才怪。

  “你怎么在这里?”她看向窗外,外面是浓黑的夜,自己竟然昏睡了一整天。

  “你姑姑打电话给我的。”他之前嘱咐过朱芸,让她照顾点朱旧,有什么事情就给他电话。

  哦,对,朱芸现在可是他公司旗下的员工。

  “我有点累,还想睡。你回去吧,感冒不是什么大事,打了针,过几天就好了。”她疲惫地说,又躺下去。

  他点点头,给她掖好被子,离开了输液室。

  他走到护士台,跟值班的护士说:“麻烦你多照看点朱医生。”

  小护士点头笑着说:“傅先生,不用您说,我们也会照顾好朱医生的。”

  伤风感冒再怎么打针,前前后后也拖延了一个礼拜才好彻底。因为奶奶过世,李主任放了朱旧几天假,本想让她好好平复心情,哪知还是在医院里度过。

  临上班前一天晚上,朱旧坐在灯下整理奶奶的遗物,老太太的东西不是很多,她最宝贵的,也就是她的药柜了,其余身外之物极少。一些衣服,几本中药医书,一副老花眼镜,一枚结婚时就戴在手上的金戒指,还有一个木头盒子。

  她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些文件,房产证书、身份证、户口薄等,还有几张照片。一张是黑白的,非常陈旧了,照片微微泛黄,那是她跟朱旧未曾见过的爷爷的合影。照片上的两个人,都非常年轻,笑得璀璨。她的父亲很像爷爷。还有两张,是爷爷奶奶与父亲、姑姑的合影,照片里的父亲与姑姑分别是少年时代以及童年时代。还有一张,也是合影,奶奶与她的父母亲,以及被奶奶抱在膝盖上的婴儿时期的她,粉嫩嫩的一张小脸蛋,睁着黑漆漆好奇的大眼睛,头上戴着一顶老虎帽。剩下的照片,是她与奶奶的几张合影,十岁时、十五岁时、考上大学时……

  以及她在德国念书时拍下的照片。

  她的指腹轻轻从那些照片上抚摸过去,嘴角带着笑,仿佛触摸着那些过去的岁月,那样温柔,那样美好。

  她抱着那些照片,在奶奶的床上,睡了过去。

  次日她回医院复工,李主任问她:“没问题了吗?可以安排手术给你?”

  她点点头:“嗯。”

  然而等过两天,当她进了手术室,刚拿起手术刀时,她的手就开始发抖,仿佛又看到奶奶在自己手中停止呼吸的场景,眼前鲜血模糊一片,刀“啪”地掉落。

  试了几次,都是如此。

  还好这台手术是个小手术,才做术前准备,还没开始,李主任立即换了另一个主刀医生来。

  她坐在手术室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良久。

  “朱旧,别太担心,这只是暂时现象。你心里有压力,我给你放个长假,你出去散散心,调解下。”李主任拍拍她的肩膀。

  她茫然地点头,只是暂时的吗?会不会自己以后再也拿不起手术刀了?

  陆江川也跟李主任说一样的话。

  他说:“我以前有个同学,他的情况跟你类似,因为有过一场手术阴影,之后就不能拿手术刀了,大概半年后,又恢复了。朱旧,你需要战胜你自己的心理障碍。你奶奶的离世,并不是你的错,我想她老人家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她点点头:“谢谢你,陆医生。”

  当天晚上,她买了一张飞旧金山的机票。

  她在出发的机场给季司朗打电话时,他大概还在睡觉,声音迷蒙,听到她十几个小时后到旧金山时,他一下子睡意全无。

  他问:“怎么这么突然?”

  她却说:“现在那边是早上九点多,今天是工作日,你竟然在睡觉?”

  “哦,我昨天刚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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