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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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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斯先一怔,冷冷地悄无声息地“哼”了一声,继而,又没来由地不好意思起来了。 江湖并没有注意他的态度,只兀自摇摇头,“但那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好。我是个很不好的人。” 终于,他忍不住还是腾出手来,抱了抱她的肩膀。 他问她:“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江湖转头认真地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要去看高屹吗?明着看,暗着看。” 徐斯静默地看着她。 江湖说:“那是因为我对不起他,人这辈子不能对不起别人,对不起别人你就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话头,徐斯想要阻止,“江湖。” 江湖将易拉罐内的啤酒全部喝完,她把易拉罐捏紧,仿佛下了什么决心。在这撩人夜色里,她心内的梦魇被唤醒,那遥远记忆中锁住的疑点,像蛇一样蜿蜒地爬到心头,开始啃噬她的良知。 她又问一遍:“你知道为什么吗?” 徐斯掐了一掐江湖的肩,说:“并不是很想知道。” 江湖摇头,接着拼命摇头。 什么都阻止不了她了,她的急于倾诉,为那些陈年的负担找一个可吐露的方向。 “我爸爸有一辆和你现在开的车很像的别克,有一天晚上发生了一起很严重的车祸,我爸爸第二天就换了车。” 短短一句话,江湖的口气跌跌撞撞,仿佛讲了几个世纪。而徐斯心内一触,他不愿意再听下去,及时打断她,“行了,江湖,你没喝几口就醉了。” 江湖甩开徐斯的手,往事历历,战栗更大。 在她记忆深处被埋葬的影像,时隐时现,向她的良知挑战。 她以为自己会忘记,然而不能。 她继续往下说:“其实,是我,是我看到高妈妈给爸爸整理文件,所有的文件都要拿到路边的小店去复印。但我知道那些是没用的,没用的。爸爸怎么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家里?可是——可是——”她狠狠地捏紧啤酒罐,“有一天放学,我看到她从我家鬼鬼祟祟走出来,走过了好几条马路,在路边公用电话亭打电话,她很低声地说话,但是我听到了,她说她要举报江旗胜。我很害怕,我叫了出租汽车,跑到爸爸的工厂里。” 江湖举手,把易拉罐远远地扔进黄浦江里。她扭头望住徐斯,眼睛亮得可怕,“你这么聪明,你猜得到这两件事情的关系吗?” 徐斯伸出手来,摊平,遮住了江湖的眼睛,他说:“你醉了,还把罐子丢到黄浦江里,这比吐在我身上还要糟糕。我不该让你喝酒的,吃一顿鸭下巴就结了。” 江湖伸手握住他的指尖,并没有推开他的手。她喃喃,“我醉了吗?” “是的,你醉了。小醉鬼才老干傻事说醉话。” 江湖握住徐斯的手,握着,轻轻把他的手移下来,她跟着倒伏下来,卧在他的膝头。她说:“是的,我大约是真的醉了。” 徐斯调整了一下坐姿,让江湖枕在自己的膝头,伸手捞起西服盖在她的身上。他说:“你眯一会儿,醒醒酒,我送你回去。” 江湖翻个身,徐斯的呼吸就像黄浦江的微浪,总不会起太大的风浪,而时有宁静的起伏能让她的心情渐渐平静。船舶的鸣笛渐渐地远了,四周忽然平静,她闹不清身在何处了。她嘟囔了一句,“徐斯,你真是好精。” 徐斯摩挲着她的发,她的发留长了,披散在他的腿上,温顺有如黑缎。他想起了当年的那位娇憨洋娃娃。 他情不自禁低声笑了一笑,“真不知道是我在泡你,还是你在泡我。” 那一夜江湖只睡了半个钟头,就清醒过来,徐斯开了她的车送她回了家。她迷迷糊糊进的家门,都忘记同他道谢,就关上了门。 徐斯还以为会有晚安吻,可见是自作多情了。 他无聊地叫出租车回了浦东的小别墅,清晨起个大早,发现外头下起了暴雨,只好又叫了出租车去滨江大道那头拿了车。来回折腾,竟也不嫌烦琐。 把车开到腾跃工厂门口时,恰好眼尖看到莫北的车停在腾跃门口。 他摁两声喇叭,打一个手势,示意莫北开车跟着他去了附近的会所喝早茶。 两人在会所坐下后,徐斯抢先揶揄几句,“雨天管接管送,二十四孝老公。” 莫北笑着抱怨,“你介绍的好工作,让我每天回家都得做家务。” 徐斯抱歉,“最近她们是很忙,新产品要上市吧。” 莫北瞅着他还是笑,徐斯耸肩。 莫北说:“我明白的。” 徐斯问:“明白什么?” 莫北说:“这种问题你自己去考虑。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你自己身体的荷尔蒙会告诉你。” 徐斯嗤笑,“行了行了,大律师整天故弄玄虚地做分析。” 徐斯态度一贯闲散,莫北已经习惯,但徐斯不是个习惯回避的人,刚才明确是在回避。莫北微笑,“我已经结婚了,有些道理比你懂得多一些。而且我也一向比你想得少一些,想得少一些未必不好。” 徐斯只喝茶,不讲话。 莫北夫妻感情如胶似漆,过着简单快乐的家庭生活。他以前觉着这实在是芸芸众生中男女最普通至极的生活,现下却微觉妒忌。 他想,被江湖这小孤女搅和得自己也寂寥凄清,情绪极重。同莫北的这顿早餐,让自己的情绪很坏。 江湖这一天都没有给他电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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