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时尚阅读 > 你抱着的是只狼 | 上页 下页
七四


  段瓷没在深圳久居,不得横向比较,只觉得今年跟往年夏天比,雨水颇丰。

  三天前为新顾问公司与精冶的案子飞了趟香港,回北京的这天,虽未落雨,天却阴得遭人唾弃。正午一点多钟暗如傍晚,能见度极低,进了三环就一路狂堵。半空里不知是雾是霾,挡得太阳浑身使不出劲儿来,段瓷都替它着急。“我走这些天一直没见晴?”

  小邰漫应着,“要么说您回来的是时候。前天机场高速就快要封路了,这几个转盘底下,水都积了有一米来高。昨儿停一下午,渗了不少。不过没啥用,瞅着又要来场暴的。”车夹在路中间进退不得,探脑袋向前面望了望,叹口气坐回来,嘴里越发碎叨。“估计哪段又肇事儿了,地面溜溜滑的。要都有刷子爷那技术还成。”

  段瓷冷哼,“少几个他那样的,首都交通不至这操行。”

  他平时说话算不得斯文,但也很少这么糙,小邰笑了笑没敢乱接茬儿,直觉猜测让他心烦的不仅仅是为了精冶南北奔波这件事。他不是那种会为自己处理不了的事迁怒别人的老板,通常公事上的磕绊都是闷着琢磨。

  段瓷半仰头靠在椅背上打盹,信口问起精冶那边的进展。

  小邰不深接触顾问工作,只跟着参与会议,掌握项目进度,以便为段瓷做行程安排。精冶这个态度诡异的甲方,他提起来就满腹抱怨,“还是之前一样,把做好的阶段建议一通乱改,打回来重做。项目组以为市调出了差错,重核分析问卷、制表……一周时间就耗费了。结果用的还是最初那份,这么反反复复,根本是在浪费时间做无用功。”停一下,说自己的看法,“也许确实是那块儿地出现了什么问题。”

  段瓷反应漠然,“不是地的问题。”是什么?脑中弦颤,他又重复一句,“不会是因为地。”

  精冶的背景小邰也清楚,但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理由。总之跟这种甲方磨久了,足以让整个新顾问公司军心动摇。“对了,赵科和孟杰涛可能是有想法,苏晓妤跟你说了没?”

  思路中断,段瓷轻掀眼皮,“什么时候的事?”

  看来是没说了,小邰暗忖这女人够能压事儿的。“昨儿赵科自己跟我说的,听他的话,虽然没递辞呈,也是去意已决。”谨慎地瞄一眼镜中脸色像阴天一样平静的人,“您意思呢?留吗?”

  他说的这两位,是负责精冶项目的商业规划总监,而精冶又是新顾问重点项目,他们的变动,影响可不止是团队士气的问题。

  车子挪挪停停了好久,段瓷看看窗外景物,感觉也没移出去几步远。天色越发的暗了。

  昱日例会后,总裁办公室里,苏晓妤同段瓷提起赵孟二人的去留问题。

  邰海亮眼看桌面上那两张白得刺眼的辞呈,难免对拖延报备造成这种局面的人心生不满,“您真沉得住气啊苏大美女?”他没恶意,但想到段瓷一下飞机就遭这么当头一棒,语气委实挑拨了些,“这节骨上了才想起问段总怎么办。”

  “各人处事风格不同,在我看来不到这节骨上,没必要劳烦段总,毕竟是我直管的人。”苏晓妤面对苛责不怒反笑,似风度上乘。

  只是那笑脸美如毒蛇身上的艳丽花纹,让人无论如何陶醉不起来,反倒徒增危压。

  段瓷发了封邮件,待查看完对方邮箱自动回复的已收报告后,才将视线挪到办公桌前的二人身上。

  双方姿态尚佳,没有针锋对口,只不过办公室里没有其它闲人,无顾虑之下,你言我语说得急了些,空气中腾起淡淡火药味。

  苏晓妤蜂后心性,受到威胁扬针蜇人大抵是本能,言下变相讽剌小邰过于依赖上司。倒是小邰跟了段瓷许久,已非初入职场的毛头小子,懂得什么场合下什么台词不应该计较。

  执起两张辞呈作势看看——项目展开不了,引咎离职。段瓷摇头笑笑,“就这样吧,相信该做的苏总也做过了。二人都是顾问公司主干,想必也知道这时候撤出会造成什么影响,既然还是做下这种决定,我不想勉强。认识这么久,私交也不错,大家不做同事也别成了仇人。”签好字交给小邰,“苏总还是专心项目,人事上的手续给小邰处理吧。”

  小邰接了翎子出去,随手带门,把这只滑溜的美人鱼留给他一人斩杀。

  段瓷神色自若地继续吩咐:“另外关于人手的事,内部培训有必要,当务之急你还得多分心留意一下。”

  苏晓妤点头道:“这次的事我也有责任,只顾着啃项目,没注意到下边人想法,有点措手不及。”

  “新公司人员变动很正常,要有个磨合调整期,这你倒犯不着自责。”段瓷起身绕过桌子,安抚地拍拍她所坐的椅背,走向会客区沙发上坐下,寻个放松的姿势向后靠去,揉着颈根处,无奈说道:“事儿是在可预料范围内,不过,怎么办呢?”

  “商业规划我们还有另一位总监,能力只在他们俩之上,而且项目现在已经过了规划阶段,人员方面暂时还不会产生太大缺口。”苏晓妤说出眼下对策,“这些天一直通过各种渠道在招人,你出差的时候面试了一些,有几个可以见见细聊。”

  “我不是指这个。”目光极轻地在她脸上扫过,段瓷凝视着天花板,若有所思,“精冶的项目你做好准备,很可能到头来只是练手。”

  苏晓妤脸色稍凛,“有什么消息了吗?”

  “没有。所以才要做最坏打算。”拖延流程期,拖延进度,本身对甲方来说百害无一利,精冶偏偏为之。事有反常即为妖,连总公司那群不理朝政的老家伙们也特意找他过去问及,精冶集团愣是一点动影也捉不到,哪怕与项目不相关的其它经营单元投资。

  他合起眼,心思只在脑中亘旋。

  安静得让苏晓妤几乎疑心他已睡着,试探地唤他:“段瓷?”

  独特的声线,入耳来使人心神错乱,段瓷哑然应道:“哎。”心知此兮非彼,他仍愿自欺片刻,只为缓解相思毒发。

  恼人的项目,紧张的工作日程,周转繁重公事间,可稍不留神,那只狼便蹿上心头,巧笑嬉戏,爪上尖锐指甲在他脑膜上轻搔挑逗。他又疼又痒,又舍不得把她一巴拍开。

  苏晓妤轻笑,“哎什么呀,跟你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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