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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段瓷低头推推镜架,斜睨一眼卡座里的人。“广告公司我还能撤出来一会儿,商业顾问这行不精,这不天天围着猎头要人呢吗?”她对他们的话题似乎没兴趣,正半扭着身子看后边吧台上的小男生唱歌,还向服务生要了杯酒送人家。

  光线较暗,加上聊得起劲,师哥未发现他的分神。倒是杨霜在旁边越听越没意思,嚷嚷着拉人坐下来喝一杯。师哥摆摆手:“不了,约人来的。瞧钟头快到了,站着聊两句吧。”说话间不经意瞄了眼座位,正逢连翘刚通过服务生勾上小歌手,偷腥得逞地笑着回手去桌上端酒。

  两人对视数秒,连翘不落痕迹留意段瓷,见他并没有引见的意思,反正不担误她继续听,取了杯子转身与小歌手倒卖起秋波来。暗自猜测那人与段瓷的关系,疑是同窗,段瓷是学经济法的,对口职业也是律师,她坏心地想着,他们学校好像减肥中心,专门加工这种条儿的男人。

  段瓷已被身边两道灼灼目光烤热,低声介绍道:“刷子的小朋友。”

  小歌手一曲刚好弹罢,酒吧里有几秒的安静,连翘端着酒起身,对师哥礼节性相视点头,掠过其余二人,缓步向吧台走去。

  师哥盯着她背影:“还挺爱玩的。不错啊刷子。”

  杨霜愣了愣,猛地传来响亮的巴掌声,啪啪啪三下。师哥回头,一个又白又胖颇显眼的男人朝他挥手。

  “得,我过去了,你们坐吧。”他轻捶下段瓷肩膀,“电话联系噢十一,有我这儿能用的关系尽管说。”临走望着吧台前的连翘,给杨霜留了意味深长的一句话:“那我就给你面子咯……”

  段瓷绕进去坐回沙里坐下,想想发笑,挺无可奈何的,。

  杨霜则反应半天才瞪圆眼睛,舔舔虎牙骂道:“娄保安这大畜牲!不给我面子丫想怎么着?也不看自个儿多大岁数了……”

  段瓷青着脸提醒他:“就比我大两届。”

  杨霜这回脑子转得倒快:“可你没对狐狸动心思啊。”他在对面坐下,继续正气凛然,“贪嫩也要有个限度。那么点儿的孩子我都没说上手呢,他敢惦记!比我还大五六岁!”也就是比他还多泡了五六年妞儿的意思。这娄保安职业是律师,所以只要不犯法,什么女人都敢玩,整个儿一衣冠禽兽。

  段瓷对那五十步笑百步的人感到不耻:“你去死吧你。就差没去中学门口蹲点儿了!”

  杨霜很不服气:“切,你觉着我会为了那种蹲点能蹲到手的姑娘这么愤怒吗?”

  与歌手调笑的人花枝乱颤,段瓷面色不好看,话自然也说得难听:“跟梢跟到手的也好不到哪去。”

  杨霜辩道:“你别看她一天搔首弄姿的,从来不跟我们出去刷夜。就是一小孩儿,不愿意定下来才这么不靠谱。我会等她长大。你不觉得我们俩是挺般配的一对儿吗?”顿了顿,他无限憧憬地说:“都是游戏人间,外表风流不羁,实际内心渴望一份刻骨真爱的性情中人。”

  “般……呸!”段瓷刚想骂般配个屁,那一长串花里胡哨的说词就冒出来了,他啐一句,手心渗汗,居然差点把前面那段话当真了。依他看,这个满嘴跑火车的才最不靠谱儿。不过倒也说对了一点,连翘的行为确实无章法可循。

  比方说什么都不在意,是因为不想定下来?

  第十六章

  段瓷其实一直都注意到了,连翘从没问过他和许欣萌的事。

  他在等她问,任何场合任何时间,哪怕只随口提到欣萌也行,起码让他有理由相信,动了心的,不只是他自己。令他失望的是,她根本不提。他是别人男朋友这件事,她很乐于承认,似乎这样便威胁不到她的自由。因为她不介意跟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以至于这个男人也不能要求她专一,而她更喜欢被众星捧月的感觉。她要的,并非他想给的。

  或许这是她忘掉什么人的手段。

  某个下午,意外听到她和安迅的只言片语,不完整的讯息虽然不足以下任何定论,至少可以做个简单推测。他还记得她说:“再给我点时间。”在安迅提到了一个“他”之后。

  看来这就是连翘想逃避和忘记的。具体原因暂无法得知,大抵不过爱恨情伤。她不想定下来,原因也许就是处于养伤期,比起谈情,她更愿意莋爱。段瓷大致能理解她的心理,但坚绝不接受她四处找人疗伤,没做成她的第一个就算了,他可不想做她几个中的一个。

  他的要求已退至底线:只要不动真格的,她想玩就玩。反正他也喜欢看她四处惹火。不正常审美观所付出的代价就是,他得负责扑灭她放在别人身上的火。

  以连翘的机灵,应付杨霜尚可,倘若不知分寸惹上娄保安那种道行的……段瓷不看好她能全身而退,毕竟不是人人都像杨霜一样,把鱼捞家去只为了看,娄保安就没这么浪费。段瓷只好暗示在先。娄保安不跟杨霜抢女人,主要是因为刷子爷身上有着著名的争风吃醋的美好脾性,要是换了别人,娄师哥可不见得给他讲什么“朋友妻不可欺”的原则。

  只要不碰着比杨霜更混的,连翘的安全基本无虞。

  段瓷现在担心的是,女人喜欢的承诺与专心,偏偏她避之不及,一旦知道他与许欣萌分手,她会不会愕然追问为什么?只因觉得他的做法太多余,搞不好会吓跑——以为他用此事做为约束她的筹码。受不了这种想像中的情节,他暂时放弃了立场。抓不住心的女人,就像收不来尾款的客户,段瓷有自己的擒纵力道,穷寇勿迫,此用兵之法也。

  何况她到底不同于客户,段瓷是主观上不想逼她,不想给她压力。她在恢复期,神经还很纤细,并且敏感,他尽量保护。然而人非神明,你在乎的人不在乎你,孩子气的征服欲时常被激起。

  连翘没说过不许他在这儿过夜,她只是不要求,可有可无的态度让人气馁。段瓷并不想打乱她的生活,无奈说服自己有时候真挺难的,潇洒地离开了,结果又折回楼上。

  房门没锁,她坐在沙发上,还是他出门时的那个姿势,困得睁不开眼了似的。见他回来,也没半点意外的表情,她极少问些让人不好回答的问题,比方“你怎么又回来了”,只懒懒欢呼:“真好,正攒不出力气走回卧室呢。”段瓷抱起这只懒狐狸进去,顺理成章地拥她入眠。

  那晚连翘却从梦中惊醒,满头冷汗。说梦见了一个小女孩儿,梳着童花头,脸看不清,伸着脏兮兮的手向她讨钱。她很害怕,转身就跑,那孩子在后面追,怎么也甩不掉,于是弯腰抓了一把沙子对着她的脸扬去。那孩子迷了眼睛,疼得大哭,她也吓哭了,然后就醒来。说罢惊甫未定地重复:“像恐怖片一样,吓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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