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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零


  终于,他转过头,对我说:“不可能。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我们不合适。我们可以是好朋友,但是……”

  我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幻灭,我的脑子昏乱如麻。我为什么要问这些,不问,或者我可以装糊涂,可现在,我连装糊涂的机会都没有。

  有人在唱歌,是刘若英的〈很爱很爱你〉,很爱很爱你,所以舍得让你往更幸福的地方飞去,很爱很爱你,只有让你,得到幸福我才安心。很爱很爱你……听着歌,眼泪更加汹涌地流了出来。

  林晖递给我一张纸巾,我接过擦干眼泪,然后,笑着说:“这歌——我很喜欢。”话一说完,眼泪再次涌出,我终于失声痛哭。

  还好,灯光昏暗,还好,歌声贯耳,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我的伤悲。就这样,在陌生的城市里,在我的爱人面前,在我的眼泪里,我的爱情,枯萎,死去。

  眼泪渐渐稀少,仿佛断流的河水,心,在这一刻开始干涸。

  林晖始终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拨弄着桌上的手机。我看到他微微抬抬手腕,看了看表。我的心好像被针刺了一下。

  “咱们走吧。”终是要走,我给自己留下最后的一点骄傲。

  “好。”林晖应道。我的心里又是一阵痛。

  从酒吧出来。林晖要送我回酒店,我拒绝了。

  “我不想看着你离开去另一个女孩那里。”我这样对他说。

  他沉默了,然后,替我关上了车门。

  又一次站在乌市的机场。前一次的心情还鲜明如初,如今却是物事人非。短短几天,却仿佛一个世纪,短短几天,爱情,已走过一个轮回。我却未能浴火而后涅磐。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上天给我的惩罚。

  从酒店到机场,办票,找行李车,我们大多数时候是沉默。我曾拒绝林晖送我,但他却依然第二天早晨出现在了酒店门口。我狠不下心来拒绝。

  “好了,就送到这里吧。”我在安检口排队,转头对林晖笑着说。

  “没关系,我送你到安检口吧。”

  几米之遥,这是他可以最后陪我走的路,从此以后,便是天各一方了。我心里是无比的凄楚。从一个陌生的城市回到另一个同样陌生的城市,到底要什么时候,我可以停下我的脚步?

  终于,就要走到安检口了。我转过头,微笑,我对自己说,一定不可以流眼泪。我真的没有。我只是微笑。

  “机票,身份证。”林晖小声的提醒我。

  我低下头从包里拿出机票,然而,却合不上包的拉链,我费力地试图拉上拉链,却总是不成。

  “我来吧。”林晖温和地拿开我的手,轻而易举的,拉上了拉链。

  我自嘲地笑着:“怎么我的包听你的话不听我的话。”

  林晖没有说话。

  “抱抱我,好吗?”

  说完,我靠在了他胸前。林晖的双手环住了我。我感觉到,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头顶,也许,只是一秒。然后,我站直身子,抬起头,微笑,我说:“保重。”

  他亦说:“保重。”

  该走了,该离开了,这一转身,便不再回头。

  飞机经过一段时间滑行,在某一刻升腾而起,在那一刻,我的眼泪终于流出。

  再上海

  又回到上海了,才走了不过短短几天,可是,我却觉得好像离开了很久,这个城市,再度变得陌生。拎着箱子,回到的,不过是一个住处。这个住处,因为几日空闲,地板上,桌子上都落了薄薄一层灰。

  拉开窗帘,窗外,是这个城市特有的灰色,并没有更多的光亮进入房间,房间里依旧是潮湿的,空气里浮着水气,仿佛含着泪水的眼睛,一不小心,成串的泪珠就会滑落。

  行李箱还在房子中央的地板上,我则呆坐在床沿,不想动,懒得动,觉得很疲惫,但又不想躺下睡觉,被子没有我渴望的阳光味道,只有阴冷的气息。

  呆坐了许久,我决定做点什么,这样呆坐下去总不是办法。身体不动,思维便会飘远,可我现在不需要思维。没有什么事可以去想,因为,想什么,都不快乐。我的眼睛,现在只看得到灰色,因此,我宁可闭上眼睛,不是有首歌唱道:闭上眼睛就是天黑。是的,天黑,天黑可以睡觉,睡觉我可以暂时什么都不想。就算会有一个悲伤的梦,醒来后,我还可以对自己说,那不过是一个梦。我多么希望,一觉醒来,窗外阳光灿烂,而我,还是那个二八年华不谙世事的懵懂女孩,一切都还有希望,因为,一切都未曾到来。可是,生活最大遗憾,就是没有如果可言。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从前模样,依旧每天日出日落,依旧每天在这个城市穿行,不同的故事在同一个时间上演,只是,在经过某个地方,我会有一刹那的恍惚,想起斯人斯事。可是,风起云散,那一刹那的恍惚,在下一秒钟也就没了影子。

  在这个千万人口的城市里,我仿佛一粒沙,我和我曾熟悉的人生活在同样一个城市,却未曾偶遇,更不要提天各一方的人了。生命的链接,原来如此脆弱。轻易地,就可以不再有关系。新的人会出现在以后的生活里,可是,我怀疑,生活其实从未改变,改变的,只是生活里的人,不同的人,上演不同的一幕戏,在我的生活里,唯一不变的,我是永远的主角。

  “最近还好吗?”一天,鸭子在网上问我。

  “胖了。”我答

  “心情如何?”

  “因为胖了,所以不太好,准备要减肥。”

  “一个人?”

  “一个人。”

  “我表妹一个朋友,挺不错的,本科学历,现在自己经商,开店的,有六家了,要不要见见?”

  “开店,什么店,鸭脖专卖?”我笑了。

  “你就这么恨我啊。”鸭子给我一个愤怒的表情。

  我不禁失笑。

  “喂,怎么样啊,见不见,见的话,我就安排了。”

  我沉默了,鼠标不由自主地指向了一个熟悉的头像,这个头像,再未亮起。

  “好吧。”下定决心一般,我终于回复鸭子。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独坐在滨江大道星巴克的窗边。

  鸭子替我约了下午三点,我提前一个小时到了,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静静地看着江面,这种感觉,很安宁。不需要想该讲什么话,该有什么表情。

  “那些人,真的非常非常有钱。”突然,一个熟悉的发音传入了我的耳中。我四顾,看到了坐在我邻桌的ANITA——我只看到她的侧面,依旧是我熟悉的侧面,挺直的鼻子,黑色的眼线,鲜艳地唇色。唯一不同的是,她对面的男人,我不认识。她对面的男人,看不出年纪,但可以知道,不再年轻。岁月留给他的,似乎更多的是动荡与不安,在他的脸上,看不到岁月沉淀下来的成熟和历练。他始终微笑着,眼神大多数时候停留在ANITA的脸上,间或地,会飘忽开来,看看身边经过的人,或者窗外的行人,然后,再转回来,落在ANTIA的脸上,依旧微笑着,有一点渴望,有一点迷茫,有一点心不在焉。

  生活让人变得麻木。有些人麻木得喋喋不休,有些人麻木的沉默寡言,所有麻木的人,都不自知。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也如此?我转过头,不再看ANITA。

  江面飞过一只水鸟,白色的,很美。

  没有来由地,我渴望见到,即将来到的那个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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