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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工作是可以选择的。”

  “有时候,是工作选择我。你知道,我是怎么做上销售的。”

  “你有没有考虑离开呢?”

  “离开?可是,如果离开,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和这个相当的工作。你知道的,现在的就业形势多严峻。这样的国际性大公司,大家都是削尖了脑袋往里钻的。”

  “说白了,你就是看上这份钱了。”

  “有什么不对吗?如果没有了钱,没有了这份工作,我马上就会面临下个月的房租问题,甚至吃饭可能都是问题。这些,我能不考虑吗?”

  “事情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吗?难道我会不管你吗?”王斌的脸涨红了。

  我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心平气和的说:“可是,我不能靠你养我吧。而且,我们面临着很多问题你想过吗?我们结婚得有房子吧,我们不可能一辈子租房子,是,现在我们可以租房子,那有了孩子呢?还有,孩子的教育,这些,我能不考虑吗?”

  “你这么说就是对我没信心了?”王斌噌地一下站了起来,逼视着我。

  我仰起头,看着他,缓缓地说:“你指哪方面,感情还是你的前途?”

  王斌略微有些吃惊,随即,紧紧盯着我,问:“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王斌的眼神开始有些散乱,我的脑子里乱哄哄的。有时候,太较真了,只是苦了自己,毕竟,相信,会比较幸福。于是,我收起了目光,低低地说:“没什么。”

  这次谈话就这样不了了之。谁也没能说服对方。但同时,这次谈话在我们心里都打了一个结。我们都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对方的情绪。每次要陪客户的时候,我都会主动给他打个电话说一声。而他,也不再咄咄逼人。生活,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

  财务钱经理被任命为公司的总经理了。这个消息在正式发布之前已经不胫而走。民间的传言不一定都是谣言,同样的,官方发布的,也不一定都言之凿凿

  在钱经理被升任为老总之前,公司的人都称他老钱。分公司创立伊始,他就在公司了,可以说他是公司的元老了。不过,元老并不老,三十八岁的年纪,斯文白净的面孔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当他还是老钱的时候,我对他了解并不多。只是工作上的联系。知道他在公司年头已久。另外,就是他发起脾气来很吓人。他和他的前任吴总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一个是旧势力的忠实卫道士。一个是大刀阔斧的改革先驱。两人曾在办公室为了一面柜子的摆放而大动干戈。彼此,又都在别人面前坦白地交换了相互间的看不起和指责。当老钱成了钱总之后,我又听说了许多幕后的鲜为人知的故事。这一点,有点像政客,而和所谓的明星不同。明星是通过曝露隐私而成名,但是政客,仕而优的时候,人们便将视线转入了其身后的故事。比如二奶,比如小秘。钱总没有秘书,而且,法律承任的正室也没有,二奶就更谈不上了。这是我之前不了解的秘闻。据说,钱经理的前妻现居美国,还有一个更详细地版本说是在拉斯维加斯给人发牌子。还说,钱经理执着梦想能一夜暴富,并兢兢业业地付诸于行动。比如,炒邮票和现在每期必买的彩票。只是,遗憾的是,幸运女神把她光环套给了只剩二块钱的农民工,套给了逛街的母女,套给了隔壁的刘大妈,左套右套就是没套到老钱头上。不仅如此,还把他的结发妻子套走了——据说当时炒邮票时举借外债,本以为能发一笔的,没想到却赔得血本无归,他妻子因此大病一场,病愈之后,留下一纸休书,和所有的外债,只身一人去了美国。这个故事,其实又一次以实践检验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真理。我只是想,十几年的夫妻且如此,那么婚姻,还留给了我们多少指望?比翼双飞的鸟儿,在欲望的枪口下,是否真能不离不弃快乐地双飞?

  对于钱总的荣升,刘静颇不以为然地说:“老钱一直就是做财务的,对业务根本一窍不通。”虽然,我承认刘静说得没错,但我没改贸然附和,只是呵呵笑了两声,心里想,谁知道你是不是给我下套呢。而且,对我来说,谁做老总都一样,反正我面前有刘静这样一座大山挡着,至于山后是阳光普照还是乌云密布,和我都没什么关系。

  我的业务可算是越来越顺手了,但是,刘静心上,却宛如结了千年瓦上霜,非但没有冰雪消融的迹象,反而是越结越厚了,和我说话也时不时地嗖嗖冒冷气,效果,一点不比空调差。我的客户多了,经常也会有客户到公司考察。客户们都很好心,在刘静面前可着劲地夸我,说我什么能吃苦,聪明之类的,总之,都是些免费的好话。说的人有施了善却没有成本的心情舒畅,听的人,却是皮笑肉不笑,那笑不象是笑,更像是被马蜂蜇后引起的面部神经抽动,一边还扬着长声说:“是啊,百合是我们这儿的高材生,悟姓好。”听得我一阵胆寒,同时暗自骂这些客户白痴,有这些话,不能等会儿见到老总再说吗?

  虽说刘静的态度是每况愈下,但是,我的卡的数字却是节节攀升,我像是一个守财奴一般一遍遍不厌其烦地计算着银行卡上的数字,并对着不断增高的数字呵呵傻乐。每当这时,王斌便会讥笑我说一声俗气,并且不屑地说,他从不知道他银行卡上确切的数字是多少。我不理会他的讥笑,依旧一心一意数我的钱,心里面盘算着,在爸妈来之前,还得准备些什么。突然,我想起来王斌的租房论,便提醒他说等我爸妈来了,可不要在他们面前散布这种言论,老人毕竟和我们的观念不同,在他们的眼里,居无定所的生活,就不能称之为家。有房才有家。王斌不高兴地应了一句知道了,便不再说话。我知道,我又说了他不爱听的话。

  周末,我和王斌约好去家乐福准备再买一套被单等爸妈来了好用。那些绣工精美的床上用品让我非常着迷,有干净素雅的,有热情浓烈的,每一款都有着不同的风情。而王斌则对此早已失去了耐心。于是,他提议,他在五楼的书城等我,让我一个人慢慢挑。我想了想,与其让他在我身旁皱眉叹气,不如让他去看书,也省得我有心里负担。于是我们说好,等我买完东西去书城找他。

  在我排队等着结账的当儿,我接到了王志的电话。

  “你好,是百合吗?我是王志。”他的声音还一如既往地沉着。

  “哦,王总啊,是我,您好您好,好久没联系了,您还好吗?”

  “嗯,还好吧,你那边很吵,你在外面吗?”

  “哦,是啊,我在家乐福买点东西——嗯,和我男朋友。”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加上后面那句话。

  “哦,是吗,那你忙吧。”王志的声音突然有些仓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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