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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我不想再继续讨论下去,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于是关于这件事的对话就到此为止了。

  老八平时很忙,我们一天能说上十几二十分钟话就算不错了。为我打发无聊时间的还是这整柜整柜的书啊!儒家经典我是不碰的,参禅论佛的我没兴趣,音乐诗歌类的我没这个细胞欣赏,于是,剩下的大部分都是史籍。唉,以前老说敏晖哥哥是被史书蛀坏了脑子,现在自己却要步他的后尘了呢!

  看的史书越多,我越是懊悔不已,最该看的那一部偏偏看不到!高中历史课本也太混了,好歹也弄个朝代编年表,我记忆力一向很好,就算不是考纲要求的内容,也能记个八九不离十。

  我决定用倒溯回忆法,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摊开一张纸,我从辛亥革命那年写起,到八国联军侵华,义和团运动,戊戌变法,甲午战争,太平天国运动,第二次鸦片战争,第一次鸦片战争,再前面就是古代史的部分……天哪,我连课本下面一行小字‘清太宗病死后,其子福临继位,是为顺治帝。顺治帝继位时年仅6岁,由多尔衮辅政’都想起来啦,可好像还是没有关于这段夺嫡历史的叙述。

  到这边来之前的几年,清宫戏似乎很流行,虽然耳朵也刮到一些,却没有正正经经地看过一部——正确的说是连续十分钟以上都没看下去。

  算了算了,越想越心浮气躁,不写了。刚搁下笔,忽然横地里伸过一只手,抽走墨迹未干的纸。“写什么呢?”我猛地抬头,就见十四大爷拿起我写的东西刚要看。

  这怎么能让他看到?!我立刻劈手夺回,但愿他什么也没瞧见。

  “是什么呀?看看也不行。”见我凶狠地瞪他,他却不以为意地笑笑。这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两个月不见,倒见沉稳了些。

  他进来竟然连通禀的人也没有!不过想想以前在家的时候,他到我那去就已经像进自家的后花园了,何况这是在他们的地盘上。我想着就一肚子气,又不能对他发,只冷淡地回答:“家书而已。”

  “溥仪是谁?”看来他还是瞥到了一点。

  我料他应该没看到多少,便说:“我家邻居。”

  他果然没多想,只静静地打量了我一会儿,说:“还好胖回来了。”

  我不理他,折好手中的纸夹进案上的一本书里,盘算着等他走了就烧掉。

  只听他又问:“听说你最近和八哥走得近?”

  我动作一滞,抬头看着他说:“是又如何?”

  十四猛地逼近我,伸手想抓我的胳膊,我又怎么会让他得逞,向后一退避开了。我冷冷地睨着他说:“别靠近我。”他恨恨地盯我一眼,然后转身奔出了屋子。

  我心里叫妙,没想到老八还可以做挡箭牌用,呵呵,他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怎么应付十四。

  不过我也没得意太久,刚处理了那张‘百年屈辱史’的手记,十四就转了回来。他神色里已完全没有刚才的愤懑,似乎很开心地对我说:“李涵,对不住,我不该疑心你和八哥。”

  我那个怒啊!老八到底跟他说了什么?看他平时挺精明的,怎么这点小事也搞不定。

  十四后来跟我说什么,我都不理他。最后他只好说:“你今天心情不好,我改天再来看你。”

  他走后,我就怒冲冲地赶到老八那里兴师问罪。没想到这位仁兄居然摆摆手说:“我招架不住十四弟。你自个儿欠的风流债自个儿还,别饶上我!”

  “你不帮忙也就算了,还说什么风凉话!”我恨不得照脸给他一拳,让他变个熊猫眼。

  老八笑道:“这忙我帮不上,你要有别的事倒可以说说。”

  我老半天才平息了心火,对他道:“我想借贵府马车用用。”

  “你要出去?上哪儿?”

  “我信耶稣的,要去教堂做礼拜。”

  他狐疑地看着我,我把十字架挂坠给他看,他还是半信半疑。

  我不悦道:“你到底是借还是不借啊?”

  老八终于说:“请用请用!你这人奇怪的事儿真多,怎么连洋教也信上了?”

  有了老八的首肯,我终于可以出府透一口气。

  乘着早上凉快,到郊外打马遛了一圈,累了就仰躺在草地上发呆。凝望着淡蓝的天空,忽然想起费翔那首《故乡的云》,便轻轻地哼了起来,“天边飘过故乡的云,它不停地向我召唤,当身边的微风轻轻吹起,有个声音在对我呼唤,归来吧,归来哟,浪迹天涯的游子……”,唱到‘曾经豪情万丈,归来却,空空的行囊’,竟然感觉眼角有些湿意。我连忙捂住眼睛,不让泪水流出来。哭泣无论何时看来都是件毫无意义的事情,我从来不放纵这种软弱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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