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时尚阅读 > 迷失在多伦多 >
十九


  曲蓉的先生很忧伤地看了柳香香一眼,还是那三个字:“不清楚。”

  怎么办?柳香香只好拦住一位护士问:“Is Rong Qu okay?”(曲蓉还好吧?)

  护士看了看柳香香,然后说:“Don’t worry, she will be okay.”(别担心,她会没事的。)

  也许明天曲蓉就会醒过来。

  夜已深,四周静悄悄的,连偶尔开过去的,象征生命的汽车声也听不到了。柳香香拥着小乖,可以闻到她身上小孩的味儿,是那种可以让人变得平和,充满柔情的味儿。柳香香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从十月八号,谢明应该回来而没有回来的那天开始,她就没有睡过多少觉。她的眼睛是闭上了,可是她的心无论如何都静不下来。她是不是太脆弱,太不经事儿?别的女的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样?无动于衷?那她们老公是不是一直没把她们当人看?

  她可不行,她反复问着自己几个相同的问题,快变成祥林嫂了。

  谢明没有到机场来接她们,为什么?

  在国内的时候,不论她到什么地方演出,也不论她几点到北京,总会在机场或着火车站看到他熟悉的身影。他会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就这样一直相拥到家。

  这次,她带着女儿到了陌生的加拿大,他没有到机场来接她们。Why?

  出差的理由?他为什么要在她们到的那天出差?晚一天走这工作就保不住了?

  在北京,谢明永远把“家”放在第一位。工作说白了就是挣钱养家,谢明一向认为搞颠倒了就是本末倒置。

  他没有给她们打过一个电话,为什么?

  在北京,什么事都没有,他们一天也要通几次电话。他告诉她,同学约他去聚会,还让带上她。她也告诉他,妈妈家的水管漏水,让他下班后去看看。他问,想不想去爬香山?她说,我馋辣子鸡丁了。

  什么样的出差连一个电话都不能打?

  他说两天就回来,他没回来,也不打一个电话,这又是为什么?

  他心里没有她们了?他不像以前那么爱她了?没有,她觉得他比以前更爱她们。可是为什么……不能再想了,真的不能再想了。

  在黑暗中,她强迫自己闭上了睁了不知道有多久的眼睛。曲蓉明天可以醒过来了吧?

  第二天,十月十六日,星期六,是她们到加拿大的第十天。

  柳香香带着小乖跟着田建设又跑到医院。去医院的路上,她买了一束娇嫩的,淡黄的菊花。

  在医院急诊走廊里,在他们昨天看见曲蓉的先生及她两个儿子的地方,没有看见这爷仨。也许曲蓉已经转到住院处了。

  他们到服务台去问值班的护士:曲蓉在哪儿?

  年轻的女护士一开始没听清楚曲蓉的名字:“Who?”(谁?)她问道。

  田建设清了清喉咙又说了一遍:“Qu Rong or Rong Qu.”(曲蓉。)

  护士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然后才说:“She passed away last night.”(昨天晚上就去世了。)

  柳香香捧着的那束黄色的菊花,从她的手上坠落到服务台前面水磨石的地板上。

  那镜框呢?我看不到里面的信了,我不知道谢明什么时候回来了。我该怎么办?

  “咱们到她家去看看。”田建设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找到镜框,她就死心了。一个镜框里能有什么?

  田建设带着她和小乖,又一次到了曲蓉的家。

  曲蓉的先生打开门,他的脸上浸满了悲哀。他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我们来是想把谢明的镜框取走。”柳香香说。“镜框?”曲蓉的先生看起来完全忘了,柳香香昨天跟他谈到的关于镜框的事。

  “我还没有收拾她的东西。你可以留下电话,如果我发现了,会给你打电话。”

  “我们能不能先看看她的东西?也许很快就能找到。”柳香香睁着美丽的大眼睛坚持着。

  他定了一会儿神,然后把门打开,把他们让了进去。

  柳香香低着头,不敢去正视这个挂着曲蓉遗像的家。

  地下室里,有一堆摞放在一起的大小不同的纸箱。指着这些箱子,曲蓉的先生说:“这是她公司今天刚送来的,都是她的东西。”

  柳香香摇了摇头:“在家里,她的东西都放在什么地方?”

  曲蓉的先生带着他们查找了所有曲蓉放东西的壁橱、桌子、书架,没有找到那个镜框。

  他们不得不走了。

  在曲蓉的先生要关上门的一刹那,柳香香又凑上去问:“她所有的东西都在这儿了?”

  曲蓉的先生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柳香香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纸头,匆匆在上面写着什么,然后递给他:“这是我的地址和电话,你要是找到那个镜框了就给我打电话行吗?谢谢。”

  十月十七日,星期日,对柳香香来说是异常绝望的一天,可是她还得装出无比正常的样子,因为小乖在家。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