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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求求你,别这么看着我行不行?真不用这么信任我。田建设觉得柳香香在他面前不断地晃着香喷喷的鱼饵,他可不能上钩。有的男人心甘情愿为天下所有美女效劳,他不愿意。对美女们,他不愿意做没有回报可能的奉献,搀老太太过马路他不拒绝。

  女人就是这样,需要你的时候,像只花蝴蝶似的在你面前扇呀扇的,不把你扇晕,死心塌地给她们当牛做马决不罢休。等你想从奴隶的位置往前蹭一点的时候,她们就跟封建时代的小脚女人似的喊道:“性骚扰!”其实她们早就尊称男人为“color wolf”(色狼)了,还能不知道男人的本性?

  路边,鹅黄的,黄绿相间的,红黄相间的,深红的叶子交替着从车窗旁闪过,好像一幅色彩斑斓的,正在移动的画面。

  到了家,柳香香按照谢明写的上机步骤,一步步地上了网。出来了一串“谢明”,在加拿大,叫“谢明”的中国人还真不少。每一个名字后面都跟着电话,地址,有的还有所在公司的名字。在一个“谢明”的后面,她找到了她们家的地址和电话,但是没有公司的名字。

  她心里烦躁,到处寻摸砸什么最解气,又什么都舍不得碰。

  他出意外了?没有人来通知她。他没出意外,为什么不回家?有事耽误了,为什么不打电话?光不打电话这一项,就让柳香香恨得咬牙切齿的。从出生到现在,所有耳闻目睹的骂人话,再加上自己创造的她骂了个遍,还是解不了心头之恨。

  也许在加拿大工作特别忙,老板的钱都不是白给的,可是打个电话能用多长时间?也许他生存压力太大,所以不能像在国内的时候,事无巨细地关心她们了?可是她们上飞机前,他不是天天都来电话吗?也许谢明觉得已经给她们安排得很周到,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安排得周到,就不来电话了?两码事。柳香香有很多话想和他说,一栋舒适的小洋楼,和车库里停着的那辆银色的雪佛莱,都不能代替他的电话。

  她想听到他在电话里耳语般的问候:“时差倒过来了吗?”

  “倒过来了。”她也想告诉他。

  老公变了。原来不管她想什么,他都知道,被柳香香尊为驻在她肚子里的蛔虫大使。瞧现在,哼!

  该去接小乖了。

  走到大街上,走进初秋的阳光里面,她努力让自己僵硬的面部肌肉松弛下来,做了一个笑的表情。

  小乖的校车就要到了。

  她拉着小乖的手往家里走的时候,小乖问她:“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

  “快了。”

  “那他为什么不来电话问我,‘小乖,喜欢你的娃娃吗?’让我表扬他会买玩具?”

  “可能是太忙了。”

  “不对。”小乖说完,就往前跑去了,嘴里还喊着刚学会的英文:“I want to go washroom! I want to go washroom!”(我要上厕所!我要上厕所!)

  是不对,柳香香早就知道什么都不对!这哪儿是她的谢明啊?她不认识他。

  这种时候她可不想给格格打电话诉苦,丢脸。谁不知道,她被谢明哄着,宠着,呵护着,羡慕得眼球直往外凸。她得稳着,她可不是那种总担心被老公甩了的女人。让她数数爱过她的男人,哼,连吃饭的时间都没了。所以格格再给她来电话,她轻松地敷衍着,就没让格格觉得“有事”。

  田建设知道就知道了,他是个远离她生活圈子的陌生人。

  晚饭后,她打电话给谢明的父母,还没等她开口呢,婆婆就问上了:“小明怎么一直没来电话?”

  “他挺忙的,你们知道吧,他又换了一家公司……”她期待着,希望婆婆能告诉她有关谢明新公司的消息。

  “换公司了?他没跟我们说过。你们都挺好吧?小乖喜欢她的学校吗?”

  柳香香和公公婆婆的关系一直很融洽。婆婆是医生,退了休,被反聘回去,现在还在继续救死扶伤。公公是搞舞蹈研究的,以前做过舞蹈编导,和柳香香有许多共同语言。谢明虽然没跳舞,但跟他老爸一样,腰板也总是挺得笔直的,这点柳香香非常受用。

  她不能再和他们说什么了,总不能让他们和她一起着急上火吧?

  她该怎么办?像田建设说的“等着呗”,可是这等待的日子,每一分钟都那么难挨。她生气,用“义愤填膺”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可是这脾气跟谁去发呢?跟谢明吗?他连影子都没有,电话一拨通就断。跟小乖吗?天天盼着爸爸回家的孩子,她不忍心。向父母吗?她一向是父母的开心果,对他们她只能报喜不报忧。向公公婆婆吗?这么残酷的事,柳香香做不出来。

  现在别说发脾气,就算是想诉说一下自己的焦虑和担心,都找不到人。

  是,她在北京有一帮好朋友,各个为她的困难都能做到两肋插刀,可是谁又能真正体谅到她现在的心情?人家都认为她是生在蜜罐里,长在蜜罐里,不就是没来电话吗,也至于这样?要是他们再关心点,打听出谢明给她和女儿准备了一栋小洋房,那他们不是帮她,是劝她了:“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也许,也许谢明今天晚上就会来电话,告诉她他现在出差的地方,告诉她前几天因为通讯设备出了一点问题,他没法给她打电话。由于没有信号,他也不能使用手机。他是那么地惦念她们,恨不能马上坐飞机飞到她们身旁。那么,她什么都不会说,只是对着话筒“哇哇”大哭。

  她希望这个“也许”可以成真。也许,也许,现在也只能是“也许”,她不是那么自信了。

  她和小乖是十月六号到的,今天是十二号,六天了。

  长吗?这日子对别人,只是一个瞬间,对她,是一个世纪。不,比一个世纪还长。

  做饭的时候,她望着窗外发愣,锅里的青菜都冒烟了,她才发现。给小乖洗澡的时候,她依然魂不守舍,竟然用了两次肥皂,小乖直嚷嚷:“妈妈,你都给我擦过肥皂了。”

  小乖睡下以后,她拨通了田建设的电话。他好像正在餐馆吃饭,话筒里传来嘈杂的声音。

  “哪位?”

  “是我,柳香香。”

  对方沉默了,拒绝鱼饵的诱惑。

  “我又给你找到活干了,明天能不能带我去谢明公司一趟?”

  “你查到他现在的公司了?”田建设发话了。

  “还是他原来的公司,我想他的同事可能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工作。”

  “你的朋友又不在家?”

  “这不是你的工作吗,我又不是不付你钱?”

  “钱有时对我不是那么重要。”

  “顾客比什么都重要,明天早上九点我等你。”

  电话这头的田建设笑了,他还被赖上了?没办法。没咬住她那钩吧?

  她这位老公也是,你要顾不上她们,就先别接。把人家给办来了,又不露面,自己不知到躲到哪个温柔乡快活去了,害得兄弟我跟着吃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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