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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格翻了翻眼睛,看柳香香那副少见的愁肠满腹的样子,拣了一句最轻描淡写的说:“回来好好审审他,居然敢向上级隐瞒自己的经济状况!”她心里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哪儿不对也没想明白。她知道谢明一直宠着柳香香,瞧瞧人还没到,就给准备了这么一个家,她来三年了,还家徒四壁呢。可是……别瞎猜了。

  明天谢明就回来了。

  虽然柳香香一直没有接到他的电话,但是明天,近在咫尺。在企盼中,柳香香没有再纠缠他没打电话的事,可能是打电话有困难,他也觉着反正马上就回来了。柳香香有点紧张,有点兴奋,有点坐立不安。她在楼上摆弄那台电动缝纫机,没干几下,就走神儿了,做起了白日梦:他们一家三口躺在湖边绿色草地上,天空是碧蓝的,仿佛用水洗过;树叶是金色的,在阳光下闪烁,无所顾忌地晃着他们的眼睛;小鸟“啾啾”地唱着歌,从这棵树上飞到那棵树上,将树叶弄出一些细碎的声音。看着缝纫机,她感觉摇摇晃晃的,仿佛躺在湖面上漂浮的一叶小舟上。她闭上眼睛,居然闻到了谢明身上她熟悉的气味。她窒息了,好像躺在谢明温暖宽厚的怀抱中。

  她不让谢明解释,一句都不用,她原谅他了,完全彻底地原谅他了。爱都爱不过来呢,谁还去计较那些小事?

  她和小乖都以为他会在清晨到家,给她们一个巨大的惊喜。

  他没有。

  把小乖送去上学后,柳香香心跳得坐立不安,什么都想干,什么又都干不下去。她机械地推着吸尘器在屋子里来回画着宽宽的道子。

  她突然想到,一会儿谢明回来,她听不见他的敲门声怎么办?她马上关了吸尘器,楼上楼下无目的地走动着。她突然地,突然地有了一个惊天的发现,在这偌大的房子里,居然没有一张谢明的照片。墙上挂的,床头柜小茶几上摆的相片,除了她的,就是小乖的,或者是她和小乖的。他们三个人照了那么多的,满盈着甜蜜的生活照都到哪儿去了?

  他,太想她们了?

  小乖都回来了,谢明还没有影儿。

  对了,她要给谢明准备一顿丰富的晚餐。她不会做饭,结婚前吃妈妈做的。结婚后,吃谢明做的。谢明喜欢下厨房,搞出一桌色香俱全的菜肴,看着她和小乖大快朵颐,他特有成就感。“吃吧,吃吧。下顿咱饿着,胖不了。”小孩不能饿,所以小乖就成了迷你小胖了。

  “妈妈,我有做菜的书。”小乖上楼拿来一本“儿童菜谱”递给她,那是她们临走的时候,姥姥塞在她的小书包里的。

  柳香香参考着“儿童菜谱”,又把冰箱里、壁柜里的现成食品和罐头都打开,摆了满满的一桌,是柳香香的“满汉全席”。小乖评价道:“看着不错,就是不知道好吃不好吃。”

  管它呢,她要给谢明一个惊喜。瞧,洋插队的幕布刚刚撩起一个小角儿,她就已经变得这么能干了。

  太阳恋恋不舍地,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黄昏橘色的光渐渐地变成灰色,黑灰色,黑色。

  小乖已经吃过饭了,在客厅看电视。柳香香一动不动地坐在餐桌旁,一手托着下巴,望着满桌的,早已经凉透的菜等着谢明。

  她没有开灯,任凭黑暗就这样慢慢地挤压着她。

  不行,再这么傻等该得神经病了。她拿起电话,又一次按下了谢明的手机号。别,千万别断。“咔嚓”又断了,怎么搞的,还没进多伦多?

  她跑到楼上,翻出了谢明公司的电话。

  还好,电话里传来女人清晰的声音,是录音:“Our office is now closed”。她听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明白那是说“公司都已经下班了”。

  她给田建设打,怎么也“咔嚓”一声断了?天啊,想要我的命还是怎么的?还好,格格在。接到柳香香的电话,格格一会儿就开车跑了过来,带她们上了多伦多的皮尔逊机场。

  还真堵上他了。

  机场,田建设举着牌子正站在接机口等客人。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空空的走廊,来得早了点,还没有人出来。

  田建设在国内学的是环保。到这儿再读个环保硕士?又怕毕业了不好找工作。想改学热门的计算机,那条道儿上挤的人太多。也许因为他来自大杂院,住他们那儿的青年,常被一些人称做“胡同串子”。上大学以后,生活在知识分子出身密集的同学中间,他变得非常敏感,加上他毕业时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他的自尊也同时变得异常脆弱起来,他小心地护着它。因此,他也不愿意给别人打工,受不了苟延残喘混饭吃的活法。于是,在他仰人鼻息地打工攒了一些钱的时候,便贷款买了房,自己住一间,其余的租出去,主要是给新移民落脚。他呢,从机场把这些在此无亲无故的新移民接回来,带他们办手续,找房子,安顿好,挣一些辛苦钱,开始自己给自己当老板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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