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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番外-落入俗套

  这个小插曲并未让柳冬晴记住,第二天重新游玩浮云山,仍然兴致勃勃。

  离开的那天,天气突然变化,格外的冷,回到工厂,旅游的兴致还未下来,已经被现实击得粉碎,明年的订单依然没有着落,只让还未辞退的员工回家等消息,大家心里忐忑,原本决意要留下来的姐妹,已经忍耐不住,顶着严寒开始重新找工作,回家过年的兴奋心情因此而变得十分的失落与不安。

  这一年,也是柳冬晴唯一没有回家与家人团聚的一年,也算是人生遭受的第一次打击与挫折,如果说她自小有哪一点与人不同,就是她会反省,她会自问,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要什么样的人生,不允许自己落后于人,那时她还不是十分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但她隐约的在这个工作的空档期,躺在宿舍的小床上瞪着帐顶冥想,她若离开这里,有何打算?

  与一个相好的姐姐在附近转悠了许久,面试了几家工厂,无非差不多的条件与待遇,她在犹豫,格局一旦变了,她心里便有些不一样的想法,她仔细又反复的衡量周遭的一切,发现自己不愿意过这样的日子,简单,重复,枯燥,封闭的环境和工作,让她油然生倦,身边的姐妹一个个离开,无数次徘徊在清冷的街头,独自接着来自家里的问候,这一切的一切,使她迷茫。

  她记得十分清楚,给李煜打电话那天,是大年二十四,俗称的小年,在给家人报平安后,她一个人在公用电话亭呆了许久许久,孤独,迷茫,渺小,无助,成了一个城市最边缘的人,连她自己,都害怕自己会忘记这世上还有一个叫柳冬晴的人,那一刻,她人生头一次有些绝望,又有些无奈,她不停的问自己,要什么,要什么,柳冬晴,你到底要什么?唯一清晰的一点是,她不想再回到昔日那种环境,她不愿意重走前面姐姐的路,她要不一样,可是自己却无能为力,又不知道向谁诉说,唯恐被人道一句,眼高于顶,不安现状,没有自知知明的话。

  李煜的名片就在这时落下,她费了一番劲才想起,这张名片,是她人生收到的第一张名片,她瞪了许久,心情很是平静,却又似脑子空空的拨了那号码,无法言说这种心情,向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甚至还未说过话的陌生男人打电话,是向他倾诉吗?不,她不习惯向陌生人倾诉,李煜能帮她吗,她这时根本没有想到,只是就这么拨了,无意识的,无目的的,那是一种人在崩溃和极度无助下做的事后也无法解释的事情。

  电话通了,李煜那边很热闹,欢声笑语,人声鼎沸,柳冬晴还未说话,便已经眼睛湿润了。

  她已经不太记得李煜的样子,这一刻,有种想挂电话的冲动,可是手却还紧紧抓着话筒,在那边连声的喂喂下,她只听得自己呼吸声越来越重,却无论如何也道不出一个字来。

  她一直很奇怪,那年的李煜,竟真的就这样与她隔着电流沉默,任他们身后的欢笑与寂寞交织,她后来无数问他,为什么这么有耐心,接到奇怪而又陌生的来电,却还一直保持着通话状态。

  事后,柳冬晴才知道自己有多狼狈。

  也许李煜一早知道是她,他已经猜到,那个在深夜买醉抱怨的年轻女孩子,终会主动找他。

  难道在那一刻,她已经潜意识里,知道李煜是那个能帮她的人吗?多年后感慨,只觉得年轻的心真好,无限量的信任,无限量的冒险的勇气,现在的心,却早已经封得牢牢的,难以再接纳新人。

  “我……”

  李煜待她这个我字出声后,直接了当,声音干脆,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你在哪里?”

  柳冬晴愣了一下,呼吸一窒,“我……”

  “你在哪里?!”李煜加重语气,声音崩然,犹若一棵苍天大树可以让人依靠,只要你告诉我,你在哪里,一切的一切,都会解决那般的感觉。

  她到底年小,那刚强男人的声音,让她心一暖,竟落了泪,声音哽咽:“我在莞城。”

  “知道莞城酒店吗?”

  “知道。”莞城的标志性建筑。

  “在门口等我。”李煜挂了电话。

  柳冬晴听着滴滴的断线音,犹若在梦里,一切都如此的不可思议,事后,她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一个男人想要一个女人,所使的惯用手段,并非有多少真心,至少,那时的李煜对她,确实只是单纯的想要她,单纯的一个男人想要一个女人而已。

  她蹲在金碧辉煌的酒店大门,竟真的一直等,根本不能确定,那个男人会不会来,正如李煜后来说的一句,要求一个男人尊重你,不如先使自己变好,真是至理名言,那时的她,多么的渺小。

  可李煜来了,虽然已是凌晨的二点。

  柳冬晴在酒店门外,看了一晚上的烟火,在烟火中,李煜来了。

  她还陌生着,束手无措,李煜却一脸的淡然,似乎一切都理所当然一样。

  “吃过饭了吗?”他随口问,嘴里还有浓浓的酒气,替她扣好安全带,顺滑的倒车,目的地早定。

  “没有,不饿。”她低头交织着双手,一张脸红到耳根,声音小如蚊蚋。

  “不吃饭怎么行!人是铁,饭是钢,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李煜全然不理会她,而且对莞城的地理十分熟悉,带她到一家深夜仍然开门的饭馆,老板一见是他便热情的迎了上来。

  点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李煜只看她吃,自己只一杯接一杯的继续喝酒,偶尔夹一两口下酒的小菜。

  诺大的包厢,清冷得连一根针都听得见,人生最拘谨的一顿饭。

  酒后的李煜,本就狭长微小的眼睛,眯得更紧,几乎只微微一条光线在其中,但柳冬晴却感觉自己似乎全身脱光了坐在李煜面前一样,坐立难安。

  几次举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埋头紧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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