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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送走石荫,人义的尾巴还是没有甩掉。张易民坚决要开二人会议。人义也正想找点刺激,便与他坐到一家小酒店里。但是他们只一个劲地喝酒,什么会议谁也不去管它。论喝酒张易民不是人义的对手,其实这不算什么,但张易民喝着喝着从座位上站起来,离开了小酒店,像某个六岁小孩第一次在课堂上,忽然就跑出教室一样。

  石荫打响了人义的手机。她正在途中。人义告诉她,他与张易民刚开了一个酒会。石荫说,不要提起他。我想说的是,与前面某次同样,本次桂城之行,我的情绪非常低落,也很伤感,如果不是在车上我非得大哭一场。我到桂城买苦丁茶使你认识了佟月,你们的关系发展得隐蔽而迅速。

  人义打断石荫的话,说你所说的毫无意义。

  石荫说,为什么不让我说下去?

  人义说,好吧。

  石荫一直说着,说着与佟月断断续续若即若离的姐妹关系,说完了一块电池,换上一块接着说,井说到了南市。

  人义的伤疤以嫩白的形式弯曲在他的左下巴上。他正式取掉白纱布那天,全公司的人在董事长的带头下分别摸了人义的下巴,他们以此来对他伤势的痊愈表示祝贺。人义自始至终都面带微笑,不停说着感谢的话。但人义注意到,萌子没有凑这个热闹,她从他身边走过时,只轻轻看了他一眼,手却没有伸出来。她与他擦身而过。

  人义回到家里。传西和儿子保姆等人都发现了他褪去白纱布的左下巴。但他们谁也没把它当回事。人义走近儿子,屈身,主动把儿子的小手按在自己的下巴上。儿子说,我不要摸,它像一只毛毛虫。人义见传西走过来便说,你不想摸摸我下巴?传西说,不想。传西绕过他坐到沙发上。人义又对保姆说,你呢?保姆用眼神征求传西的意见。传西说,去摸一把,不摸白不摸。保姆说你个子太高了,我不容易摸到。人义弯下腰,友好地让保姆抚摸。

  凡是抚摸我下巴的人,都是爱我的。人义说。

  吃过晚饭,传西的牌友陆续到来。人义正好找个借口出去遛遛。出了门他才意识到其实无处可去。抬头望望无法望到的月亮,人义想起了他的家外家,回想起在家外家的日日夜夜。他已有些时间没回到家外家了,他不知道家外家被老父弄成了什么样子。心里就有了去看看的念头。

  在家外家人义除了闻到一股说不清楚的淡淡异味,其他的倒没太大变化。老父和段美信一同看电视,他们和睦相处,段美信以一个晚辈的心态来看待老父,而老父则把她看成了女儿。段美信把人义让到沙发上,这才发现他左下巴的伤疤。她惊呼道,赵总,你什么时候受伤了?人义笑笑,说没什么,不小心擦破了一道皮。

  老父打电话间传西,人义的下巴是怎么回事?传西说,所有的解释权在人义那里,具体的我不好说,他说的就是我所要告诉你的。

  老父逼人义说出实情。人义不说,人义说这件事与任何人无关,说它干什么?

  人义在家外家走了几圈,他拍拍每一扇门,敲敲每一面墙。老父说你拍也好敲也好,这房子都是我的,在我死之前,你和传西是别想再住进来了。

  人义自讨没趣地退出来。萌子的形象没有来由地闪现在他的脑海里。

  第二天早上,人义第一个站在公司门前等候萌子。萌子却是最后一个到来,人义就迎接了公司所有的人。他们习惯性地注视他的下巴,对他微笑。荫子过来时,人义避开她的目光。大家都知道,人义是情场老手,脸皮应该是很厚的,但他面对萌子总有不尽的羞耻之心,行为也十分检点。

  电话响了,佟月打来的。她说要见人义。人义说,我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就不应该再见面。佟月说,我想你,来吧,我要见你。

  人义想了想放下手头的工作,走出办公室。他决定与佟月作最后约会,从此与她行同路人。

  人义把车开到佟月的楼下,他看到郑想走出门洞并钻进他那辆心爱的乳白色小车。在钻进去的那一瞬间,郑想的目光从人义的小车上滑过。郑想对人义的车是最熟悉不过了,他一定看到了人义的车。但是伟大的郑想从容不迫,不再回头。郑想现在是春风得意,远达公司在他的存在下,创下了历史新高并把它保持在一个稳固的线上。对于远达,这便是成功和辉煌。人义在郑想目光扫过来时,本能地迅速低头,以躲避郑想的目光。

  郑想的小车与人义的小车擦身而过。

  人义最后还是惊出一身冷汗,虽然是有惊无险,人义还是害怕了。他打电话给佟月,说我有急事来不了了。佟月说,你在哪里?人义说,我在二环路上。佟月哼哼冷笑,说你骗谁,你就在我的楼下,我一直看着呢。我看到郑想从你的小车旁经过,我以为一场战争就要发生,可是没有。人义恼羞成怒,说,够了!

  人义调转车头。

  佟月的电波追上人义,她说我要杀了你!

  从那一刻起,整整一个上午人义的手机和呼机响个不停,绝大部分都是佟月打来的。一气之下,人义关掉了所有通讯设备。下午四点,佟月骗过门卫来到人义办公室。佟月扬扬手中的背包,凶神恶煞地蹬了几脚,并关上门。人义立即起身,右手操起桌上的笔筒,左手操起桌上的碳素墨水,说,这次你不会再占任何便宜了。佟月说,你的左下巴有一条蜈蚣,而右下巴却没有,你不觉得很遗憾吗?现在我就来帮你弥补这个遗憾,让它们大小一样,长短一样,高低一样。但这个工作的难度相当大,我必须求得你的全面支持。你最好是躺到里间的房里去,像躺在手术台一样。人义说,办不到。人义绕过办公桌,他趁佟月的背包还没拉开拉链,扑过去抢下她的背包。人义虽然是男人,佟月不过是个小女人,但强者在有凶器的弱者面前就成了弱者。佟月说,把包还给我,那里面没有菜刀,只有我的化妆品、一叠卫生纸和一盒避孕药。人义说,你骗不了我,我倒是想在你左下巴上划一条蜈蚣,让它成为今年桂城的流行色。佟月说,我同意,我一定全力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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