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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佟月惊恐地尖叫,丢下人义赶往出事地点。路上那些血染的口纸还在地上躺着,由于风的作用,它们已经不是等距离而是杂乱地排列。佟月奔跑的速度不快,她的脚好像被那把菜刀划破了口子。佟月大约花了几分钟时间才到达出事地点,她看到那里聚集了许多人,他们都在议论那把带血的菜刀和往前延伸而去的血纸。他们做着各种猜测,有的猜得很离谱,有的干脆就编造故事。佟月说,你们报案了吗?但没一个人回答。佟月想可能还没人报案,他们对事件本身的兴趣大过报案。佟月说你们是一群麻木不仁的人。

  佟月弯下腰去拾起菜刀,擦去血迹后放回包里。她踏着血纸的路线去迎接人义,旁观者除去少量目送者,其余的跟在她后面。人义行走得较慢,他右手掌托住右下巴让整个脸偏向右边,身子是弯曲的,像一只醉虾。这些动作行为严重影响了他行走的速度。佟月回到他身边时,他才行走了不到20米。人义用眼神问佟月,菜刀呢?佟月闭口不答,她让一辆的士停下,并将人义扶上车。到了车上人义不好再说出菜刀两个字,说那个东西呢?佟月说,不知道,那么好的一把刀,谁碰上了都会捡。人义说,事情搞大了,刀十有八九落到了公安人员手里。

  在人义不注意的情况下,的士开到家外家楼下。人义说,你就此打住吧,不要送我回家。佟月说,传西不会照顾你的,现在只有我会挺身而出照顾你。人义说,我谁也不要照顾。佟月说,给我钥匙,我要住在家外家。人义说,家外家被岳父占领了,这事都怪传西。

  人义叫的上往家里开。

  传西站在阳台上,她的目光呆滞,像街头那些迷惘的失业者。佟月说,传西快过来,人义受伤了。传西慢慢转过身子,说怎么伤在下巴了?佟月说,有人拿菜刀砍他。传西说,一定是郑想。佟月说,不对,是我。那把凶器现在就在我的包里。佟月掏出菜刀。传西接过来凑近鼻子闻了词说,刀上有血腥味,人体气味,这些都是人义的,我们生活了十来年,人义身上任何一种味道我都闻得出。但是你为什么要砍他?佟月说,我砍的只是那个打扰我的人,而不是人义,但人义撞在枪口上了。传西摸摸人义的右下巴,说伤得怎么样?人义摇摇头。传西说你去我的宝座半躺着吧,那样对你有好处。人义说,那是你的专座,我不想夺人所爱。传西说,只是因为我们没打牌,它才空着,我才舍得送给你。佟月帮传西的腔说,不要给脸不要脸。人义说恭敬不如从命,我就不好意思了。

  佟月说,为了谢罪和表示我的诚意,我要住在你们家照顾人义。传西说,我还会给你们安排一间房,一张床——做梦去吧!你们要干什么在外面干好了,不要弄到我的家来!

  佟月说,不同意就算了,干嘛发那么大的火?干嘛说那么多?

  人义的伤势好得比较慢,那家医院里最好的药好像没涂在他的脸上而是涂在别人脸上。医生生气地说,你的皮肤还不如石头,就是石头伤口也已经好了。按照医生的嘱咐,每天换一次药,开始的时候传西天天陪他去也没什么怨言,但后来就不行了,她不再陪他去,也不想见到他脸上的白纱布。人义也想息事宁人,他总是让自己的脑袋偏离传西的视线,并且用他的双手掌盖住白纱布。

  与传西不同的是萌子却最能面对人义的伤口和白纱布,她甚至在陪他去医院换药时还敢看沾在白纱布上的脏东西。人义没有叫过她陪他上医院换药,她却主动地提出了这个请求。那是传西提出拒绝陪同的第二天,人义试着给萌子打了电话。萌子当即就来到离人义家很近的一个地点。人义十分感动,他想过在这个非常时期落户到萌子家。可他又怎么好开口呢?有一天晚上人义放正他的脑袋,脸面大大方方地对着传西。传西说,我知道你会说什么,没有我的陪同你会过得更幸福,伤口会好得更快。人义的话语被堵塞,他灰溜溜地离开。

  事实上佟月丝毫没有忘记过人义和他的伤势,上次她离开人义他们家前与传西吵了一架,再上人义家看望人义她很不方便。后来她常去医院,由于人义来医院时间的不确定性,她十有八九与人义失之交臂。惟一的两次相遇,她也只能远远地看着人义由传西陪着走向处置室。

  人义心情特别好的那天,换完药,他与萌子走进医院的后花园。他们碰上了佟月。萌子主动走近佟月,说,你就是那个让畅通公司跌跤的罪魁祸首?佟月说,是的。萌子说,那就应该离我们远点。佟月说,不,那件事情发生后,使我与畅通特别是人义靠得更近了,我怎么能离开?我是绝不离开的。你抢在我之前照顾人义我就不与你计较了,现在请你马上把接力棒送到我手上。

  萌子说,你真是白日做梦。你砍了他,十多天后才来看他,天下没这么个理儿。

  佟月说,你如果心里不平衡我可以把身子交出来让你在我除了脸部以外的任何部位划出一道口子。

  萌子说,来吧。

  佟月挽起袖子,萌子的右食指弯成一把刀,在佟月的臂上狠狠地划了一刀。萌子说,你已经受伤,快去医院吧,十几天后我们去看你。佟月说,可这是假的,就算是真的,也必须由人义陪同,这样才公平。

  人义说,不要吵了,你们都有理,惟一没有理的是我。你们都走吧,我不想与有理的人待在一起。

  人义后来把去医院的时间作了很大的调整,形成很没有规律的时间,从而躲过了佟月的纠缠也避开了萌子的热情。

  石荫坐直达快班来到桂城,人义提前在那里等候。人义的伤疤还被白纱布包裹着,但不再像刚开始时那么宽大厚实,胶布也有规律或美观地贴在白纱布上。只是他手掌遮盖白纱布的习惯一时改不掉,只要出了自己的房门他都那样。人一旦养成了某个习惯是很难一下子改掉的。与所有人差不多,石荫最先看到了人义左下巴那块白纱布。石荫去揭他盖住白纱布的手,但他将脸捂得死死的。石荫无奈,她说,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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