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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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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玺显然也认出了蜜蜡,却把目光撇开了。蜜蜡无所谓地笑笑,走去打开箱子,金发晶却早已指了床号让碧玺站起来:“这床是蜡蜡的!你赶快收拾到自己上铺去!”碧玺不睬。蜜蜡早听过争铺的俗事,心下麻烦,便拦金发晶:“这也值得吵,你累不累。”金发晶不听,叉了腰骂:“小婊子!你他妈收不收!”碧玺却狠狠瞪蜜蜡。金发晶暴跳起来,一把拽了她的被子褥子扔在地下:“你练胆子哪,和我金发晶摆谱!我哥是**,你打听打听,这儿的大哥有谁不是他哥们儿!搬不搬?!想我扇你啊!”她足矮碧玺一个头,气势却压了碧玺半头,碧玺和她对峙一会儿,终于气鼓鼓挪了东西,团团扔到上铺,出寝室去,却在关门时看了蜜蜡极尽怨毒的一眼。 蜜蜡是带着很大名气入学的:“一个能考重点的美女,有钱少爷为了她来的咱学校!”蜜蜡本就招人,高年级的女孩子们便早商量了要给她颜色。无奈金发晶确实有点来头,更重要的是罗砗磲家的触角长到足够让学校上下都忌他三分,这个特权学生常央蜜蜡一起吃饭,无形里却给蜜蜡加了金钟罩子:学校里有所谓“长幼尊卑”,蜜蜡觉着这规矩实在无聊,所以每每路遇师兄师姐都径直走过、目不斜视——纵然存了这等大逆不道的罪过,也不曾有人找她麻烦,于是蜜蜡便轻松自在地过起生活,校内被人司空见惯的风气,凡不合蜜蜡节拍的,便让她过滤了去。职高的女孩子们,但凡能看入眼的,身边总少不了蜂蝶围绕,偏偏蜜蜡,惹得许多男孩子不安于室,自己却一直淡淡的。蜜蜡不做奇奇怪怪的装扮,也不凑在女生堆搬是非,平时只静静看书。人们见蜜蜡寡合,统说她假清高,后来却出了件大事,让学生们都变了想法,只觉着蜜蜡不假清高,是真自我了。 蜜蜡初入学时,和金发晶说这学校荷尔蒙加肾上腺素泛滥,金发晶懵懵地问什么,蜜蜡不答,只笑得莫测,上课时指给她看坐在角落里缠绵的一对一对,语之“时不我待”,金发晶当下笑得乱颤,连讲台上素被称作“半聋半瞎”的商务老师都惊动了。 蜜蜡班有个女孩子,脸庞身材都让人想起幼象,偏偏十分风流,有次自习,蜜蜡听到啪啪声,一看是她一脸享受地被两个男生夹在中间,那两个一左一右伸了手掏她乳房,啪啪声便是拽了胸罩肩带弹击皮肤了。蜜蜡装没看见,却疑她是不是寂寞出病了。 开学不久就是国庆,蜜蜡楼都是新生,想家想得紧,不到放假便走了七八成,金发晶也早早逃课去会武彬,蜜蜡为避高峰晚走一天,当晚便独自睡在空荡荡的宿舍楼里。本以为能睡个无梦的沉眠,入夜却听到女孩子呻吟,叫得黏柔绵转,串着一缕带了律动的颤抖,尖利到极致时似要高到云端里去了。蜜蜡明白声音发自床笫之间,便静静等它过去,没想一夜间却响了三遍,每每都在人将眠未眠时拐着弯子地哼起来,蜜蜡无法入睡,干脆点了灯看书,心想这一对笃定是苦于没有场所,乘这好机会要补全亏欠的次数了。 这样的环境,常有怀孕堕胎的女孩子便不奇怪了,学校却人事不懂的讨厌。十一月里的一个早上,大喇叭突然警报大作,叫全校女孩子到操场集合。蜜蜡等迷迷糊糊起来,站队时觉还未醒,却被要求立刻连跑二十圈。初冬的早晨已冷得很,着急间很多人都没带手套帽子,女孩子白嫩的皮肤冻得刺目。 蜜蜡莫名其妙地跟着跑了几百米,身边女孩子便谈起话了,虽喘得厉害,却说得起劲:“诶!你知道为什么跑圈儿?”“为啥啊?”“我听到扫卫生的阿姨聊天,说刚才茅坑里吸出来个死孩子!才这么点儿大,说是打下来的!学校要找出来开除,督导主任就出主意让咱们跑圈儿了!”“天啊!可刚打了孩子哪儿能跑啊?”“你怎么转不过弯儿!要能跑下来还用这招啊!跑不了的人该倒霉了!看着吧!” 田径场的情景荒诞极了:千把个女孩子组成的队伍黑压压地移动,漩涡一样转着,窃窃私语和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嘈杂却压抑。 忽然,这巨大的有机体里脱离出了一个人,她主动离开队伍,朝宿舍楼的方向去了。 金发晶拦蜜蜡不住,急得喊起来:“蜡蜡你疯啦快回来!”蜜蜡好像没听见,仍然摇摇地向前走。天还不大亮,她穿了件白色的厚绒衣,暗暗的空气里反而衬得直直的长发格外乌黑。 督导主任吼着:“那个女生!站住!站住!”一边拿着扩音喇叭跑来拦在蜜蜡身前,“你不能走!说!是不是你!”见蜜蜡不说话,她扯了蜜蜡衣服就走,“跟我到医务室检查去!” 蜜蜡一把甩开她:“检查什么!以为我是因为跑不了才不跑的吗?且不说你们要找的那女孩儿,只说有多少人会因为生理期本来跑不了,却为了澄清自己而不得不跑?女孩子的身体娇贵得很,坏了什么也挽不回,老师你也是女的,你想过二十圈儿对她们是什么概念吗?报纸上总写这一句:‘和过于开放的性解放并存的却是过于落后的性教育’,半大的男女孩子朝夕相处,不想法教他们保护自己,却用这办法来伤害他们,太没道理了!”蜜蜡这番话说得极快,口齿却非常清晰,她很激动,话音已落,胸脯却仍起伏得剧烈。不料督导主任没关扩音喇叭,蜜蜡的话变成了演说,女孩子们炸了锅,队伍顿时散了架。 女孩子们开始陆陆续续离开操场,督导主任自然非常生气,推着蜜蜡往办公室去了。 督导主任刚把“纪律”、“处分”之类的套话说了几句,她原本计划圆满的长篇大论就被打断了: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砰地撞在墙上,罗砗磲站在门口,一脸焦急地先看蜜蜡——蜜蜡还是那副安安静静的样子——他显然地松了口气,便径直冲到主人办公桌前,开始了生涩却毫不让步的交涉。 蜜蜡惊奇地看一反常态的罗砗磲:从来都细心打了发胶的头发此刻乱蓬蓬的,一向白皙的肤色也因猛跑变得通红,此刻的他正双臂撑着主任的办公桌,身体前倾,用将变未变的男音说出一句:“她不能劝退!记过都不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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