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后新闻(61)_野狐

六十一

　　“呵呵，兄弟，看来你对广告真外行，这其中的门道多着呢！他们要的不是广告效果，要的是广告之外的效果。你想想，在日报晚报露个脸，对外就可以宣传日报晚报这些大报都报道了，多权威？怎么花钱也值啊。而且，你登了我的广告，如果再揭我的短，等于自己打自己的嘴巴，顺便把你的嘴也封了。”

　　“那今报他们上那么多，跟权威挨不上吧？”

　　“今报那烂报，便宜啊，给点小费打发一下就可以了，再加印个几十万份，当传单发，比自己印传单还便宜；而且怎么着也顶着个正规报头，比小广告要强吧？”

　　夏杰算是长见识了：“大家都上，我们跟跟风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我太清楚他们的底细了，”罗主任说，“那个灵谷集团月城公司的邵总跟我缠了很久，我都压着没让上。这个药原来是保健品，也就是个调节免疫的作用，我以前接过他们的广告，有批文的，登来登去效果不怎么样，市场上调节免疫的保健品多了去。最近不知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准字号的药品，药品是可以治病的，所以就吹成抗癌的神药了。我看了他们的广告批文，这哪跟哪啊，批文上说就是个放化疗辅助治疗，可广告内容说可以直接杀死癌细胞。我说要登就得按批文的内容改改，要不会出问题。那个邵总牛得很，说一个字也不能动，保证没问题；而且还不愿多掏钱，早报的广告费最高，压来压去谈不拢。”

　　“难道日报晚报就不怕挨罚？”

　　“笨，人家是正牌的，工商局会罚他们？今报反正是烂了，罚也罚不出个屁来。早报就不同了，我们是市场报，没人家有背景，到时候赚点广告费交罚款都不够，何必。而且，这种烂广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骗人的，害人不说，总要顾及一下自己的信誉招牌吧？”

　　“这么回事，胜读十年书。”夏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来得多和你学几招才行。”

　　有了初步的了解，夏杰就和黑灵芝摽上了，正好这段时间心情坏，总想找个什么冤家对头发泄一下心中的怨气。也不是完全意气用事，他凭直觉感到黑灵芝不怎么地道，如果真有问题，那就和他原来报道过的非法集资案一样，影响大，波及面广，而且受害的都是普通老百姓。他喜欢较真，而且这么多年怎么也放不下心里那点为民请命的使命感。几天后，夏杰把老夏和小美叫来商量，他们抱着一大摞黑灵芝的资料来了，还真不含糊。

　　“看看，都是黑灵芝的，什么都有。”

　　资料有各种各样的报纸，其中当然少不了今报；还有印制精美的传单，内容无所不用其极，一切都在勿容置疑地证明：黑灵芝就是国内外独一无二货真价实的抗癌神药。

　　“哪弄来的？”夏杰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哪都有，大街上、药店，最多的是医院，你往医院门口一站，马上就收到一堆。”

　　“还有呢。”小美递过来一叠打印件，“都是网上搜索的，铺天盖地。”

　　“你们怎么看？”

　　“主任，那要看你的意图了，我们是打算宣传它，还是……”老夏说。

　　老夏这个老江湖，真不愧是在新闻界混饭吃的。夏杰抬起头，盯着他看。这是一张老练世故的脸，一双狡黠的眼睛让你永远也猜不透他真实的想法，这种人太复杂了。唉，复杂又怎么了？面对这纷繁复杂的世界，想不复杂都难，新闻界这种人太多了，谁不是看上面的脸色行事？能认真领会上面的意图，是这行的看家本领。相比之下，自己是不是过于单纯天真了呢？混成现在这样，还不是和这有关。按说自己也是不惑之年了，怎么就不能和老夏一样世故圆滑？

　　“没别的意图，我就要真相。”夏杰说。他低头继续看资料，黑灵芝，娘的，我就再天真一次，我就是不谙世事，捅破天也得干一回，就为了新闻，为了真相，为了良心。

　　老夏马上领会了意图：“我觉得真相肯定不会是宣传的那么神！要真能治疗癌症，那还不得诺贝尔医学奖了。都是吹，而且吹得没边了。”

　　“有正常思维的人都会觉得不正常，但作为病人，就不一定这么想了，现在癌症是不治之症，有这种神药，就是救命的稻草，哪怕试一试都会买的。”小美说，“我了解到，黑灵芝很贵，一个疗程就要一万多，患者一般都要服用三个疗程以上，也就是五万多。”

　　“暴利啊，这和卖毒品差不多了。”老夏吐吐舌头。

　　“先别下结论。”夏杰说，“主观臆断是我们新闻人的致命弱点。先不带观点，一切以事实为准绳。黑灵芝的确是准字号的药品，国内外众多权威机构推荐，还有，那些起死回生的患者连身份证照片都有，难道都是假的？”夏杰说。

　　“那，主任你说怎么办吧。”老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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