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黄(24)_砚清

二十四

　　“不甘心什么？不甘心自己的老婆是清白的？你这种想法是多么糊涂，作为领导干部的家属，本来就要比平常人胸怀宽广，你这个样子，哪像个副市长的丈夫？听到风就是雨，整天疑神疑鬼，哪像个男子汉大丈夫？”

　　怕门外有人听见，蓝红玉尽管压低声音。声音沙沙的，嘴角挂着血，其情其景显得格外凄切。胡子固终于撑不下去了，说到底她还是他妻子，自己那么爱她，在乎她，怎么忍心伤害她呢？他抹一把眼泪，走了。

　　蓝红玉擦干脸上的血迹，去运河市第一人民医院检查工作。她刚下车，不知从哪儿蹿出两个男人，自称是网友，代表全国千万网民来采访她，问她与姜生予、米刚到底有没有那回事，还用掌中宝对她录像。蓝红玉的脸气得红一阵白一阵，指着他们说：“你们这都是无聊的抹黄，我早就说过没有，可你们就是不相信，还要跟踪采访，你们为什么要把女人都想象成祸水呢？女人当官就不能独善其身？！”

　　然而，不管她怎么斥责，对方总是不愠不火，只管问，只管拍。顾家平看不下去了，用高大的身板挡住他们，蓝红玉这才得以脱身。

　　检查完工作，准备上车时，住院部楼上突然扔下两个臭鸡蛋。蓝红玉听到风声，头一歪，躲过先到达的一个臭鸡蛋，然而，后一个臭鸡蛋还是砸中了她。她狼狈极了，顾不得擦就钻进车里，楼上传来一阵哄笑声。

　　蓝红玉一边流泪，一边让葛玲帮她擦头发上的污秽，还没擦干净，女儿幼儿园的老师就打来电话，说有人来幼儿园缠着圆圆问这问那，把她问哭了，怎么也哄不好，问她能不能来一下。她只得吩咐顾家平去幼儿园。

　　原来，幼儿园来了两个自称是网友的女人，一来就对圆圆录像，还问她爸爸和妈妈是不是每天都睡在一起？有没有看见妈妈与别的男人睡觉？圆圆开始还回答他们，慢慢地感觉他们不怀好意，就哭了。

　　蓝红玉把圆圆搂进怀里，久久不肯放开，对圆圆说：“以后有人来问你，你就说，妈妈只和爸爸睡觉，不和其他人睡觉。”

　　圆圆小大人似地说：“我知道，我们是一家人，妈妈只和爸爸睡，怎么会和别人睡呢？”

　　安慰好女儿，胡父胡母那边又出了问题。三个网友找到他们家，一进门就乱拍，还说要向全国网民报道真实的蓝红玉。胡父发怒了他们也不走，直到胡父拿刀，胡母拿凳，追杀他们，他们才跑。然而，他们是被赶走了，胡父胡母却病倒了。他们心脏都不好，要不是邻居及时发现，送到医院抢救，恐怕会闹出人命。

　　蓝红玉得知消息赶到医院时，两位老人刚刚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嘴里还吸着氧。她心里愧疚极了，对他们说：“我真的是被抹黄的，你们不要听信谣言啊！”

　　胡父慈祥地望着她，颔首示意，胡母却鄙夷地盯视着她，摇头表示抗议。她的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流，她能说什么呢？她想，只有与丈夫携起手来，才能共同应对这次抹黄。她决定去找胡子固。

　　到了生殖医学研究中心，她才深切地体会到胡子固的痛苦。认识她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她，有几个与她打招呼的，也都是假惺惺的。这些人曾经与胡子固的关系都是挺要好的，怎么会这样？难怪肖观湖要杀妻，市井抹黄的力量真是强大啊！

　　她由此深发开去，绯闻的最大受害者可能不是当事者本人，而是他们的家属，特别是丈夫，头上将永远戴着一顶绿帽子，尽管这绿帽子是子虚乌有的，但会如影随行终生，不会因为绯闻的一飞而过而消失。这就是人类性的社会性管理的残酷性。

　　她硬着头皮，迎着各种怪异的目光上到六楼，然而，胡子固却不在办公室，助手孙薇告诉她：“胡博士上午来了一会儿后，就不知上哪去了，手机也打不通，我正有事找他呢？”

　　一阵沮丧袭上心头，要她再迎着那些怪异的目光走下楼去，她真的没有这个信心，她让孙薇打开胡子固的办公室，就在办公室等他，然而，一直等到傍晚，也没有等到他。

　　一坐上他的大班椅，蓝红玉就感到浑身一松，一阵倦意袭来，她恍惚入梦。

　　那是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胡子固与她一人抱一个自己的公仔向南山走去。他们是去埋葬单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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